我趴在距离床不到三米远的桌上,在笔记本上摘抄《白说》勾下的句子。耳朵里填满温柔的歌,笔尖在本子横线上方一撇一捺地滑落,附着音乐有韵律地提起竖钩、落下一点、把一横写成书法字的样子。写完一句话,画下句号,然后顿一下,重读句子。我想要从这些话里学习到什么?什么吸引我写下这些句子?就是在这些停顿的时刻,在音乐声覆盖不住人声的时刻,我听到姑姑们坐在床上的谈话。“她整个儿幻想。”的字眼刺进音乐里、刺进写在本上的黑色字迹里;借宿在大娘家,她说写作是生活稳定后才可以干的事情;妹妹说那些书是别人的生活,不是你的,不要被骗,少看;男同学问我你现在看过的书对你有什么影响?有影响吗?
我该怎么回答呢?书是很美的事物,如果它的美没有体现在我的身上,一方面是我的问题,我没有能力完全消化;一方面是时间太短。“她整个儿幻想,都是幻想” “你把事情想的太理想,不是现实。” “不要再读那些东西了。”这些声音被自己听见的时候,我总想找出证据来,像个执拗的小女孩儿满脸赌气的样子告诉他们这是有用的。我的毛病就是总想给人解释。冷静下来其实没必要。“理解”是很珍贵的东西,它存在于好朋友之间,甚至它只存在于自我之间。
和初恋分手,我第一次迫切的想知道我是谁。我去书里找答案,那是自己第一次系统读书,从开始只能坚持读40分钟到后来一天读一个小时。从鸡汤类文字过渡到枯燥的习惯养成工具书,从300页过渡到500页。除了年末总结读书数量带给自己的高兴之外,我还知道完成目标、养成思考的习惯是可以通过训练习得的,绝不是优秀人的专有物品。我知道美好的人生属于以年为单位的长期主义者。当我读到某些段落的时候,文字间搭配的美妙感居然就像听到悦耳的音乐一般,我第一次在阅读里体会到武志红说的“体内流动的感觉”,嘴巴控制不住地上扬。我会因为作者用的一个动词,精准抑或生动,而鼓掌继而直呼美妙;有时还会因为要读一本新书感到期待;最近发现自己默默告诉自己一句话“她最近读书读的有点凶。”(参考:最近抽烟抽的有些凶。句式)
只能说自己有幸在20多岁稍晚的年纪体会到了美丽的东西。像是土里新长出的嫩芽,于别人,这是阻碍真正庄稼生长的野种,在这片几代以来只容得玉米生长的土地上,它从出生起就应该被毫不犹豫地拔掉。可不同的东西,为什么不代表新的希望?高中地理老师在课堂上公然说道“你们最好的结局就是优于你们的父代。”她还举了自己的例子说大学毕业的时候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干,最后还不是回了这里。在这个封闭的小县城里,在那个只知道应对高考对人生还没来得及幻想的17岁,一位“经验颇丰”的老师,告诉你你人生最好的结局只是优于你做农民的父辈,她要剥夺走你做梦的最初可能。
我知道所有关心我的人的真心是:生活很残酷,而阅读和写字不足以支撑你活下去。作为当事人的我怎么不深知这些事实?
美好的东西都难得。书是我唯一对抗无知、迷茫、不知向何人倾诉的最好利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