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医生是我们养老院聘请的第一位医生,退休后无所事事闲得难受,所以在网上看到我们的启事就应聘而来。
2015年的3月26日,天气还比较冷,我受命到公交车站去接王医生。王医生年约70岁,精神挺好,腰背挺直,有军人的风范。试着一问,果然曾经是军人 ,当年在部队医训队学的医,退休前是一家乡镇卫生院的院长。
我们养老院那个时候已经有20多位老人,基本上都是失智失能的老人,有一些老人情况比较危险,确实也需要一个医生来保驾护航。院里想的是有一个医生,就可以建立自己的医务室了,老人偶尔打针输液也会方便一点,不用动则就送到医院去。我们自己倒无所谓,主要是老人被折腾得不行。
我们在院里给王医生安排了单独的房间,让他能够休息好。王医生爱锻炼身体,所以我就陪着他每天七八千步的快走。王医生身体不错,走起路来脚下生风,和我也不相上下。因为住在一起,锻炼也在一起,所以那一段时间下班后如果挂电话找人的话,一个电话就能找到两个人。
记得那年冬天,天气比较冷,老人感冒发烧的比较多,有6个老人患了重症肺炎,院里打算让家属送医院治疗。估计这种情况,就是进医院,恐怕也会立即进重症监护室。这个时候,王医生阻止了我们,拍着胸口保证说这几个老人他能够治疗。并且说,这6个老人,除了一个百岁老人和一个送来做临终关怀护理的老人,那4个他是很有把握的。另外的两位,估计送到医院去也不乐观。
我们分别征求了家属的意见,取得了他们的书面同意,就让王医生放手治疗。经过差不多一个月左右的治疗,这6位老人都出现了明显的好转。最终的结果,4位老人恢复健康,百岁老人和临终关怀这两位因为身体底子薄弱在一个半月之后去世。这一次对重症老人的救治,让家属对王医生的医术有了进一步的认可。
王医生医术不错,可是性格上却有点高傲或者说自命不凡,这一点在工作上也带来了许多麻烦。在日常工作当中,经常为了老人护理上或者病情研判的一些事情,和我们的护理部杨主任意见相左,还都不退让。这些矛盾让院里的工作陷入了一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局面,让下面的护士和护理员都无所适从了。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老总出面来给他们协调。并且,告诉主任护理部应该尊重医生的意见,因为在医学方面医生肯定比护士要专业。但是,主任自恃在各大医院从业的经验,没有把老总的告诫放在心上。看见情况依然没有改变,医生和护理部各吹各的号各唱各的调,老总火了,让主任立即走人。
对老总的做法,我们觉得有些不能理解。因为,咱们院很多人都觉得主任非常有能力,虽然是挂着主任的名实际上干的是院长的事儿。
主任离开之后,我接了主任大部分的工作,也没有挂什么名,算是以护理组长代理店长职务吧。所以,现在我和王医生成了工作上的搭档。由于我们之前相处得比较愉快,我也不在自己不懂的专业方面乱发言,都是以医生的专业建议作为护理老人的依据和指导原则,所以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
16年的夏天,我们院由于收住一位老人带来了疥疮,等我们发现已经传染了四五个老人。这一次可把我们折腾得不轻,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老总亲自上阵,和我一起面对。我们除了采用药物治疗之外,还把院内所有老人的衣服被褥都煮沸了一遍。而且,每一个同事都被要求配合工作,同时也要求涂药来保护自己。差不多用了一个月左右,疥疮终于被我们消灭了。这个工作,王医生没有起到积极的主导作用,我知道老总对他多少还是有点不满。我本人只是觉得医生应该比我们更专业才对,可是王医生好像没有提供多少建设性意见。
16年下半年,具体时间我不是很清楚了,王医生发作轻度脑梗,请求老总送他回家。老总开车把他送回乐至老家,并让他好好治病,如果情况不好我们这边可以另外找人代替他的工作。大概过了10多天,王医生带着一些药物回来了,说是情况不严重,只要吃一段时间药就好了。
大概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王医生开始关注保健品的消息,我们也经常看见他收到各种保健品的宣传资料,也收到不同的保健品。这些保健品是否有效我不知道,但是王医生许多次给我看那些宣传资料,并指着上面的优惠券说这个优惠1000元,那个已经优惠了500元,并且还把那些试用装给我看。我因为自己岁数还不大,所以暂时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所以只是礼貌地点头附和。
后来,有下面的同事告诉我,说王医生要转卖保健品给他们,说吃了好处多得很,还有什么什么优惠。我疑心王医生是否买得太多,自己吃不了 或者根本没有效果,要转移自己的损失。所以,我在交班会上告诉下面的同事,让他们最好不要去买那些东西,因为这个不是正规公司生产销售的。可能吃不死人,可也没有什么效果,纯粹就是浪费钱。
2017年3月份的某一天,王医生突然给我说,如果他找一个兼职做的话, 院里面是否会同意。我告诉他,在你能够把院里面的老人照顾好的前提下,我想应该是可以的。但是,既然你要兼职,肯定要占用上班时间,那么你现在的工资当然地要削减才合理。我告诉他 ,最好先和老总打招呼,不要先斩后奏。没有想到,老总居然很爽快地同意了, 当然工资也下降了2000块钱。
这样又过了几个月,有一天老总和我在办公室谈起王医生的事。老总告诉我,王医生准备在外面开诊所。我很惊讶,为什么呢?老总告诉我,王医生在某个投资平台上投了30多万,现在是血本无归。为了以后有一笔养老钱,也为了给老婆孩子一个交代,王医生想通过开诊所的方式,把损失的钱挣回来。我不能理解王医生的所作所为,怎么就能把自己的养老钱拿去瞎搞呢?我也就想起了,有同事说王医生鼓吹说投资什么什么回报高得很,我记得当时我还随口说了一句那么好他怎么自己不去投呢?
王医生说干就干,很快就在咱们养老院附近租了门面 ,开始装修。2018年春天的某一天,王医生给我打电话,说是装修已经完工,准备最近开业了,希望我今天能够过去看看。我说好吧,那我吃过午饭来看一下。过去了,我才知道王医生是准备让我来帮忙的。我和另一位王医生的亲戚忙了一个中午,帮着王医生把家具安置好,又帮他把一些家具抬到楼上。
其后,我没有更多的时间关注王医生。只是偶尔经过他的店铺,发现他诊所的护士换了一拨又一拨。后来有一次,我感冒了去他那里拿药,花了50多块钱,可是没有什么效果。还是自己到药店买了药,才解决问题。另外一个同事也告诉我,去他那里看过一次病,又贵又不解决问题。我就想,王医生这样做是不是太性急了点。
再后来,大概是在18年末,突然发现王医生那个店铺在重新装修,后来发现开始卖衣服了。可是,王医生是什么时候,撤退的呢?我问其他人,没有谁知道。
2019年夏天,我很意外地接到王医生的电话。他告诉我,18年11月他大病一场,后来还是儿子来接他治病,现在刚刚出院。他让我帮他留意一下 ,如果有养老院要找医生的,一定要告诉他一声。我嘴上答应下来,可是没有一点帮他找工作的想法。他也70多了,好歹不说,真的不希望哪一天他死在外面 ,在家里安享晚年他不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