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农村人的陋习
丁福荣施展尽浑身解数,一鼓作气把张队长家几亩玉米地里的杂草全都割完时,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多钟。
他直起身来接过人家七块钱的时候,只感到眼前一片漆黑、头脑发晕。他用镰刀拄着地蹲了下来,约有十几分钟才算清醒过来。当他一想到今天的收入要有十多块钱时,他浑身又来了劲。他把草背到家中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了,这个时候他才开始吃饭。家里人问他去了哪里,他猜想到了张四宝的恶毒用心,为了不扩大矛盾,他只搪塞说有点事耽误了,对于给人家割草和头晕的事,他却只字未提。
丁福荣给张四宝家割草,并收人家两块钱一亩地的消息很快又被一些人传开了。一时间丁福荣象一个风云人物一样被人们议论着。
有人认为他没出息,为了几块钱屈节;有人认为他没人情味,给邻居家帮点忙还要钱;也有人认为他能吃得苦中苦,将来定是人上人。
但不管怎么说,接下来便有一些有钱人家、附近一些当干部的人家纷纷来找丁福荣,他们都情愿出两块钱一亩地,想请丁福荣去帮他们割庄稼地里的草。开始时,丁福荣也觉得如此情面上似乎有点过意不去,但是当他想到自已的家境,想到弟弟妹妹的学费时,便一狠心全都答应了下来。
且说丁一山开始时对大儿子的安排也非常满意,能在暑假期间把小儿子的学费赚出来,不用烦他老人家去求哥拜姐地到处借钱,他心里当然很高兴。
但是当人们对丁福荣割草卖钱一事评头论足的话传到他的耳朵里时,他又有点不高兴了,他竟认为儿子的做法丢了他的面子。
“是啊,这几年没要他割草卖钱,福贵和玉梅的学费我不是一样挪出来了吗!” 有好几次,他都想阻止儿子,但每当他看到儿子费力地背着草脸上却满是喜色时,他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了。他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就任两种矛盾的心情在心里斗争着,拿不定主意。
后来,儿子给张四宝家割草并收了人家钱的事被人们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他矛盾的心情摇摆得更厉害了。直到有一天中午,他从集市上回来时,听到路边有几个妇女鄙夷地谈笑丁福荣给邻居割草卖钱的事时,他再也憋不住了,他气呼呼地到田里找到了正在割草的丁福荣,一肥夺过他手中的镰刀,“走!回去!不要再割了!”
“爸,什么事?”丁福荣直起腰来不解地问。
“我叫你回去!回去吃饭!” 丁一山粗暴地向儿子吼道。
“吃饭?现在才几点,就吃饭了?”丁福荣更加感到迷惑了。
“我说吃饭就吃饭!你回不回去!……”丁一山的叫声和表情越来越可怕了。
自从那年辍学回来,丁一山就从没对儿子如此粗暴过,丁福荣也从没和父亲吵过一句。此刻,丁福荣更不愿和父亲吵嘴。他深信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心里想那就回家再说吧。于是他把割出来的草全都装进了竹篮,随父亲回了家。
回到家里,丁一山余怒未消,仍是铁青着脸。看到丁福荣一声不吭地跟在他的后面,家里其他人也是疑惑不解。他们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只是预感到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说吃饭了吗?” 丁福荣放下竹篮,故作轻松地问。
“从今天起,你不要再去割草了!”丁一山答非所问,愤愤地说。
“不去割草了,为什么?”
“你就知道割草割草!……你知道人家怎么说,人家都说我们姓丁的没人情味!没出息!活丢人!……”
“哎,那些人吃饱了饭没事干,就喜欢胡说八道,你何必去理他们。”
“人家吃饱了饭没事干!……我看你才是吃饱了饭没事干!……割什么草卖钱!福贵的学费我什么时候叫你烦过心!……他哪年上学的时候没交学费了!……”
“爸,大哥也是一片好心,有些人闲着没事干就喜欢议论别人,你不要上了他们的当,大哥是去割草,又没招谁惹谁,关他们什么事!” 丁福贵听出了事情的缘由,连忙出来劝丁一山。
“我们姓丁的脸都给他丢光了!你叫我出去头都抬不起来!……”
“我一不偷、二不抢的,我丢什么人了!出力气赚钱有什么不对,是你自己要面子,要好看罢了。我就是要去割草,我看谁敢在我面前说什么!……”丁福荣说完,倒下竹篮里的草,拿起镰刀就走了出去。
“你去割……你再去割就不要回来了!……”丁一山对着丁福荣的背影大声吼道。丁福贵跑出去想拦住哥哥,却被他一把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