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西瓜滋味,记忆最深的莫过于小时候语文课的一篇文章,说的是战士在荒凉的宝石岛种西瓜,岛上人烟荒芜连授花粉的蝴蝶也是用木箱装运去的,现在我仍记得文中收获西瓜的描述:岛上收获的第一个西瓜,也是唯一仅存的西瓜,站长把大西瓜切成薄薄的小片,盛在白瓷盘里,送到每一个战士眼前。战士们都笑着,用两个指头捏起一小片来,细细地端详着,轻轻地闻着,慢慢地咬着,不住发出啧啧的赞叹声。好像有一股甘泉,流进了每个战士的心田。
儿时,每当吃西瓜时,总能记起这段文字,也学着将西瓜切成薄薄的一片,轻轻捏着珍惜着吃,小小一片的滋味果真是比大块朵颐地啃食多了几分清润和香甜。盛夏里,只要远远闻到西瓜这水灵香味,暑也就消去了一大半了。
小时候,对于哈密瓜的印象是从哈密瓜糖果开始的,哈密瓜对于那时的孩子来说简直是遥不可及的稀罕物,没有尝过哈密瓜之前只吃过哈密瓜味道的糖果。从糖果的包装纸上认识了哈密瓜的长相,圆圆的糖果含在嘴里,清新的蜜瓜香味教我们知道了它是悠长持续的香,直到糖果含化了没有了,口里还留有余香。第一次见到哈密瓜,是在上学必经的路上,有一家“春风商场”,平日里商场就与其他商店不同,总是卖一点新奇的食品,如丁香果脯、彩色充气棉花糖果类的,引得我们每天放学都会在店门口多逗留一会,即使不卖也扒在柜台上看一看。一天放学,走到春风商场的路口,一股清香甜蜜的味道远远飘过来,整个一条街道都被蜜瓜香味占据着,引得看热闹的人将店门围得满满的,店家将从新疆长途跋涉运来的哈密瓜切成细细一条称买,人们只买一条或两条,喜气洋洋的捧着回家。我们小孩子只能伴着香味咽咽口水,等大家都散了,我们就商量着回家找哈密瓜糖果吃了。
已经不记得第一次吃上哈密瓜是什么时候,但却再也没有了春风商场门口蜜瓜的味道,无论是哈密瓜还是糖果。
对于吃的记忆,我们的味蕾,只是在感受瞬间有顷刻的印象,酸甜苦辣过后什么都荡然无存。对于味道的记忆最难忘的,是藏在我们心里的味道,而这种味道仅仅在最初品食它、拥有它的时候留下就会终身难忘。大量品食、满足味蕾后就会再也找不到原先的美好。
《红楼梦》里,刘姥姥初进大观园吃茄子:凤姐儿搛些茄鲞送入刘姥姥口中,因笑道:“你们天天吃茄子,也尝尝我们的茄子弄得可口不可口。”刘姥姥笑道:“别哄我了,茄子跑出这个味儿来了,我们也不用种粮食,只种茄子了。”众人笑道:“真是茄子,我们再不哄你。”刘姥姥诧异道:“真是茄子?我白吃了半日。姑奶奶再喂我些,这一口细嚼嚼。”凤姐儿果又搛了些放入口内。刘姥姥细嚼了半日,笑道:“ 虽有一点茄子香,只是还不像是茄子。告诉 我是个什么法子弄的,我也弄着吃去。” 凤姐儿笑道:“这也不难。你把才下来的茄子把皮刨了,只要净肉,切成碎钉子,用鸡油炸了。再用鸡肉脯子合香菌、新笋、蘑菇、五香豆腐干子、各色干果子,都切成钉儿,拿鸡汤煨干了,拿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瓷坛子里,封严了;要吃的时候,拿出来,用炒的鸡瓜子一伴,就是了。
刘姥姥以初入天宫艳羡天人的心,吃着视为天仙王母递过的食物,自然将天宫的阆苑琼楼、仙人鸿衣羽裳和鸾姿凤态都吃进了这道茄鲞中去了。若刘姥姥留在贾府,恐怕不消三日就会念及家中地里番薯味道了吧。
风轻轻吹过,薄薄的一片红壤西瓜,带来的是消暑的力量。
飘落街头永不消散的蜜瓜香气,给孩子留下的是童年美好的记忆。
原本我们低头拈一朵路旁的小花,也能有沁人的芬芳。可有人告诉你,前方有百花齐放的大花园,我们便会丢了小花、忘了它的芬芳,去寻找花园。当到达梦寐以求的花园时,却只有花团锦簇,于艳丽中再也难寻那一抹清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