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南桥东口下来,右边第二户人家住着一对蔡姓新婚夫妇和他们的母亲。就在蔡重成婚的第二年夏天,他寡居多年的母亲因烈日暴晒倒在巷子口,被邻居们发现后抬了回来,而夫妻俩当时还在上班。接到通知后,他们急忙赶回家,只见老太只出气不进气,夫妻俩连声叫“妈妈”,“扑通”一声跪在老太床前,哭成了泪人。老太的嘴唇翕动了两下,终究没能发出声音,最后朝他们跪的方向扫了一眼,就永久地合上了眼皮。人群中,有个五十来岁的妇女眼疾手快,一把扶起了身怀六甲的蔡重媳妇。这一跪可能动了胎气,在老太头七那天晚上,蔡芝早产了,与她同天出生的还有镇南桥西口的吴家小子。
蔡芝长到三四岁的时候,与她妈米杏简直像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大腮帮子、翘嘴、挑眉,能说会道。在一帮小朋友中间,她是“头儿”,很有影响力。有一次,在她的带领下,他们把吴家小子的小辫子给铰了。她说男生扎辫子太丑,要么像她一样每天戴花儿,要么就跟其他男生一样把辫子剪掉。吴家小子不同意,她便吩咐“手下”把他按住,自己回家拿了把剪刀,亲自动手把吴家小子的辫子给铰了。吴家连生三个女儿后,才得了这个宝贝儿子。这撮毛发自打娘胎里带出来就没剪过,编成一个辫子,要一直留到他12岁办过“剃龙头”仪式才能剪掉。蔡芝说剪就给剪了,捅下了这么大的娄子。吴家人上门讨要说法,称“百岁辫儿”是保佑孩子长命百岁的,如今被蔡芝剪掉触了霉头,若他家小子有个三长两短,非得让蔡芝拿命抵不可。吴家开口索要赔偿2万块,并扬言一日见不到钱,就领着全家人吃住在蔡家。蔡重夫妇俩一年的收入满打满算才不过5万,现在却要白白赔掉2万,他们死活不同意。两家人因此拉锯了一个多月,最终蔡家赔偿吴家8000块。
蔡芝上小学时成绩平平,每次考完试,拿成绩单回家,总要挨蔡重的骂。有一年期中考试(放寒假前的那次考试),蔡芝语文考了61分,数学考了47分。她肯定又要挨爸爸的骂,弄不好还要挨打。蔡芝心想,倒不如用蓝笔在红笔写的47上巧妙修改成67(即将4改成6,7保持不变,直接用蓝笔在原数字上覆盖修改),只要改得自然,爸爸发现不了,她就能过个安心年。蔡芝的改动虽不算完美无缺,但蒙混过关却是绰绰有余。她磨磨蹭蹭到家时,恰好比她大2岁的表姐囡囡来了。囡囡的成绩一直比她好不少,平时经常督促妹妹学习。蔡芝拿着成绩单在父亲蔡重面前晃了一下,说道:“这次两门都及格了。”说完就往书包里塞,转身准备回房。囡囡却开口说:“给我看看,老师写了什么评语。”蔡重也附和道:“咳咳,拿出来,让囡囡读给我听。”蔡芝无奈,只好把成绩单递给表姐。囡囡接过去,展开成绩单细看分数,小孩子眼尖,一眼就发现了数字有改动,抬头问蔡芝:“这是老师不小心填错然后擦掉重写的吗?”蔡重一听这话,立刻抢过成绩单,瞬间就明白了大半。他呵斥道:“跪下!”这一喝,吓得囡囡也跟着跪了下去。蔡重见状,连忙扶起囡囡:“囡囡,你不用跪,让蔡芝跪。”蔡芝不但被罚跪2个小时,而且就连过年压岁钱也将被罚没。
蔡芝上初中时的成绩也有没特别出众。中考时,她填报了商业学校的财会专业,并顺利被录取。在校期间,她曾有过一次打老师的经历,还踢坏过一块黑板。毕业后,她进入一家企业,成为了一名会计。面试那天,她向门卫询问人事办公室的位置,门卫说了一大堆,但因为厂子太大,她没能找到。恰巧有个男人经过,她便上前询问人事办公室的位置,那个男人顺便把她带了过去。第二天,她就收到了人事部的上班通知。
她上班一个星期了,但在业务上仍然分不清借贷关系。庞会计不敢直接批评她,只能耐心教导,因为人事部门曾悄悄交代过,她是老板亲自带进来的人。一个月后,办公室的成员渐渐熟络起来,庞会计私下里试探着询问蔡芝和老板的关系。蔡芝回答说不认识老板,当庞会计进一步追问是不是她父亲与老板有交情时,蔡芝只是打哈哈,没有正面回应。事后,蔡芝敏感地察觉到这其中定有微妙之处,她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是父亲向老板打了招呼的缘故,因为她压根儿就没把自己找到工作的事告诉过家里。蔡重夫妻俩自打赔了吴家钱之后,痛定思痛,开了个小饭馆。父母整日忙于饭馆的生意,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过问她,而她打算等工作稳定后再告诉他们,因为只要没工作,家里就不会停她的生活费。老板究竟长什么模样呢?她旁敲侧击地向人事部门打听,得知自己上班的第二天老板就出国了,至今还未归来。于是,她以熟悉企业文化为由,借来了企业宣传册。翻开首页时,她惊讶地发现,原来第一次进厂时领她去人事科的那个人就是老板本人。只是她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面试,没有留意那个男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