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住到山里。
傍晚时你已煮好了蛋花汤,配白米饭,丰盛又丰愉。正好我们都是懒散的人,于是吃完洗了碗,躺在椅子上,昏昏灯火话平生。
你说自己是个矛盾的人。
冷情又热情。
生性怠惰,却又洒脱。观西湖,啜饮间俱是风花雪月。观钱塘潮,心潮澎湃,倏如流电惊。有时看星空,眉眼炽热如杰克伦敦。有时种梅花,清冷决绝如寒山子。
更多的时候,你是王尔德的波西,浮躁又浅薄,生活与艺术给了你信口开河的勇气,却没能赋予你理性,烈焰后是冰雪,繁华后,是苍翠的寒凉。没网没Wi-Fi的日子过得像18世纪的巴黎沙龙,只不过不能纵情声色犬马,只好山光悦鸟性。
于是去巡山。
拜读过美国人写的《空谷幽兰》,此行颇多想象。雨后山间路湿不好走,沾污了鞋袜,正好脱了它们,像个真正的旅人,眠餐、行走,喝溪水。手机里存了范宽的溪山行旅图,正是此行的写照。
在山里的一间陋室,见到了一位女隐士,带月荷锄归,安静的吃饭,寂寂的惊艳。眉目苍老,却又宛如一朵盛放许久的碗莲。孤芳自赏、一意孤行,内心安静且清决。
这是属于她的山。
想住到海边。
山与海,终于勾连成一片湛蓝的云烟。南方的海多湿热,它不像江南的水乡那样缠绵,它浩荡、裹挟着热带的风情,关乎着袭击与被袭击,它从来拥有致命的吸引力,让人浮想联翩。
于是去巡海。
听浪涛、听风,海承载得了悲欢,也历过人世间的宛转,低徊浅吟,依旧低调却有照耀感。谦卑于时光,怜惜于风物。无数块陆地因海而连,无数个人因海相隔。大约没有什么,比它更懂得珍惜。
有时候听浪声,仿佛渡一场劫,最好有几个关西大汉执狼牙板高歌卷起千堆雪,惊涛拍岸,多少豪杰。
一朵浪花,便是一个人浮沉的一生。
也许是海上钢琴师,惊艳,然后销魂。
我终只合浪里老去,无关风月。
它是谜、是影子、是命运交响曲,是沉默爆发的生命。它终于活成了传奇,活成了时光的同谋。
往后余生,山海两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