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咱们先讲一个故事
话说在1778年的法国,出现了一位“气功大师”,他发明了一种名为“生物磁性”的疗法,只要他把手伸向病人,他体内的“磁性”就能把病人给医好了,特别神奇。
据说他凭借这门“神功”治好了一位年轻男爵的喉咙痉挛,又使一位梦游的教授安静下来,甚至他随便挥一挥手,就能使得宴会上的贵太太们集体抽搐、尖叫、晕倒,简直不可思议。
随着“磁疗门”的名气越来越大,座下的“弟子”也越来越多,这事儿就引起了路易十六国王的注意。
倒不是为了打假,主要是因为当时正好处于法国大革命的前夕,这种民间的“超能力”领袖,很容易引发革命浪潮,三国时期的“黄巾起义”就是从治病发展到造反的。
所以为了扼杀革命的苗头,路易十六立刻决定,派一个委员会去专门调查此事,其中最有名的两位成员,一位是美国国父富兰克林,当时他出任驻法大使,而另一位则是现代化学之父——拉瓦锡,就是后来大革命被送上断头台的那位。
其实这种伎俩咱们现在一眼就能看穿,但是当时的人没有经验,不知道怎么去证伪。
一个病人失眠抑郁多年,接受“磁疗”后,第二天马上就好了;一个人天天发疯,喝了被“磁化”的水后,立刻就变得正常了。
民间全是这种“铁证如山”的案例,你说你怎么去反驳嘛。
所以当时富兰克林和拉瓦锡调查来调查去,发现这哥们真不是吹的!确实牛逼啊!于是就请这位大师也给自己的身体做一做磁疗,但是没啥反应……所以两人就觉得,可能并不是身体被“磁化”,而是“神志”上被磁化了。
但是神志上的东西你怎么去检测呢?你去问病人,病人都说好,根本没办法从客观上验证。
最后两个人想来想去,终于设计出了一套可行的实验方案,这也是历史上第一个有记载的“单盲实验”。
什么是“单盲实验”呢?就是在受试者不知情的情况下设立对照组实验。
当时富兰克林让“气功大师”给花园里的一棵树做磁化,因为大师们认为:当一棵树按照磁性原理被“磁化”后,任何人只要在这棵树前停留,就会在一定程度上感受到磁性的作用,有的甚至会失去知觉或开始抽搐。
在一切安排好后,受试者就开始依次去拥抱花园里的树。当他走到第四颗树跟前,突然一阵抽搐,随后昏倒在地!
但问题是,被磁化的其实是第五棵树……
在另一项实验中,拉瓦锡在几只杯子里装满了水,其中只有一只杯子中的水是被“磁化”了的。当一位“女弟子”随机喝下一杯后,突然感受到身体有“特殊的反应”。
可是……她喝的那杯,只是普通的白开水啊。
所以最后两人就得出结论: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生物磁性”的存在,那些所谓的“疗效”只不过是幻想和无意识的模仿罢了,病人用自己的“意念”治愈了自己。
通俗一点来说,就是心理作用,这也是有史以来,安慰剂对照实验第一次被应用在医学上。
今天咱们讲这个例子,不是为了去朋友圈科普扫盲,而是想说一说这里面的思维方法。
在现代科学方法论出现之前,人类做出的所有决策,其实都是基于自己“主观判断”,那既然是主观判断,就一定免不了“偏见”。
这就像佛教里说的,人有“贪嗔痴慢疑”五毒,行为经济学把这些谬误归纳为:禀赋效应、锚定效应、框架效应……等等一系列各种各样的毛病,哪怕你再意志坚定、再神通广大,你的主观认知偏差仍然会对结果产生或多或少的影响,咱们前面说的医学上的“安慰剂效应”,也是其中之一。
所以想要做一个严谨的科学研究,就必须拥有一套消除人为偏见的实验方法,这个方法也就是现在美国药监局(FDA)采用的“双盲实验”。
前面咱们说的是“单盲实验”,而双盲实验还要再进一步,不但受试者不知情,实验者也必须不知情,为什么呢?
因为科学家也是人,他也有私心,一项实验的成败往往会关乎他的声誉、工资,职业前景,所以在研究过程中,科学家就会有意无意的对实验对象进行“特殊关照”,把自己的“愿望”传达给受试者,那这样一来,结果肯定也是不准的。
咱们中国有句老话,叫做“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双盲实验的本质,其实就是排除实验过程中,所有因为人为偏见而造成的额外变量,把实验过程从“第一人称视角”,转换到了“上帝视角”。
曾经有人提过这么一个问题:
“世界上有很多可以让人变聪明的科学概念,请问你认为普通人最应掌握的是什么?”
《自私的基因》作者—理查德·道金斯答道:“双盲实验”
“ 你只需要理解其原则,领悟到为什么有必要这么做,就能感受到其优美”
其实不仅是科学研究,很多其他领域也有这方面的案例。
比如在刑侦方面,如果一名证人要从一组人中指证一名嫌疑犯。那这个过程最好是无人监督的。要不然如果警方有意要将某一特定对象绳之以法,那他们很可能就会通过肢体语言,或者是无意识的动作向证人暗示,最终影响司法公正。
再比如企业的问卷调查,在《超级符号就是超级创意》一书中,作者针对主流的调研方法进行研究,发现很多的问卷其实都是毫无意义的,往往就是荒唐的问题得到了荒唐的答案。
比如问卷经常会问:
“你觉得我们的产品好在哪啊?”
“你为什么要购买我们的产品啊?”
这种问题完全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消费者已经受到了调查者的“主观引导”了,他很可能会说:
“因为你们的产品质量好!”
“因为我喜欢这个包装!”
但实际情况很可能就是:他并没有感到质量有多好,也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包装,只是因为在电视上看到过它的广告,于是就在逛超市的时候,顺便就给买回去了。
这就像你问小学生:
“你为什么要好好学习啊?”
“你为什么要欺负女同学啊?”
得到的回答一般都是:
“我要建设祖国!”
“我不是故意欺负他的!”
但实际情况却是:
“我根本不想好好学习!”
“上次她没给我抄作业!”
主观的问题只会得到主观的答案,从头到尾就是不靠谱的。
再比如很多调查都会问消费者:
“你觉得对于一个产品来说,什么是最重要的?”
消费者大多都认为质量是最重要的,价格也要合适,而广告被认为是不重要的,于是很多老板就信以为真,真的就去砍掉广告预算了。
但其实做过运营的都知道,广告才是重中之重,哪怕是一堆垃圾,只要上了电视台,那也能卖上天。
在《科学的广告》一书中,作者霍普金斯指出,判断两个策划方案到底哪个好,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把它们同时投入市场,做低成本测试,对照组数据自然会告诉你答案,这比你去咨询消费者,或者是组织员工集体讨论要管用的多。
越是拿不准的东西,就越要杜绝人为主观因素,一切用数据说话。
曾经看过一个故事,说是一个数学家去参加一个红酒宴会,到场的客人都是品尝红酒的专家,于是数学家就搞了一个恶作剧,他从隔壁的超市里买了一批廉价红酒,和那些名贵的红酒混在一块儿,想看看专家们到底能不能喝出区别。
结果发现,专家真不愧是砖家啊!愣是能把几十块钱的廉价红酒,从色泽、口感、香气,等各方面都吹的头头是道。
所以还没等宴会结束,数学家就跑了,为啥跑呢?因为他怕笑出声,被人发现后挨揍……
写《哈利波特》的J.K.罗琳曾经也做过一个实验,她想知道自己的作品卖得火,是因为写作水平高呢,还是只是因为自己的名气响,于是她就匿名写了一部探案小说,叫做《布谷鸟的呼唤》
结果出版后,销量惨淡无比啊,根本就没人看,最后罗琳只能向大众公开,被迫用自己的名声来拯救销量。
通过上面两个例子你就能看出,文化和艺术领域的东西,本身就是依靠“偏见”,或者说是依靠人为的“主观判断”而存在的,根本就经不起双盲实验的“考验”。
换句话说,就是我们可以通过双盲实验来区分,什么是具有普遍意义的科学结论,什么只是文化艺术和哲学层面上的东西。
你可以回想一下生活中的一些事,比如各种星座运势、传统习俗、医疗知识、宣传广告,或者只是一些“觉得不错”的生活习惯。
仔细想一想,这些依靠主观经验和主观判断存在的东西,在消除了个人的主观因素后
最后还剩下什么?
很多被认为是愚昧、迷信、愚蠢的东西,其实归根到底就是,我们总喜欢用“第一人称视角”来看待世界、对待生活,这一定是免不了主观偏见的,而是双盲实验则是一种“上帝的思考方式”。
大部分情况,我们其实都不用真正的去做双盲实验,只需要在脑海里:把对照组设一下,把安慰剂效应排除一下,就这么从头到尾、来龙去脉想一遍,你大概率就能知道,这事儿到底靠不靠谱了。
正如理查德·道金斯所说,对于“双盲实验”
“ 你只需要理解其原则,领悟到为什么有必要这么做,就能感受到其优美”
最后再提个问题,就是在你生活中,有没有什么习以为常的事,实际上是经不起双盲实验的推敲的?欢迎在评论区留言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