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驿
树下有马，马旁
有睡着的上马石
和斜靠在上马石上
晒太阳，嚼草
等时光的差人
门吱呀一声开了，夜
迎来了赶路的书生
他的长衫湿了
他的竹简湿了
他的油布伞
还在写着文字
怎么只一会儿
就等来了，接我的兰舟
你的影子越来越小
我的声音越来越长
这些，这些我在双城驿
都没看到，只是在读完
一首宋词后，想起了这个
曾到过的地方
还有一个显得多余的
忙着打猪草的妇人
猪草很多，从塘边
长到了山上
秋马
秋天是一匹奔跑的野马
我愿意走进你深邃孤傲的眼神
甚至渴望在遗落的风声里
沿着深深浅浅的蹄花
奔跑，呼喊
落叶不拈，闲云不住
此山不登，故乡不回
我只是狂热地爱着秋天本身
爱着把秋天还给我的那些人事
可她还是跑过去了
仅仅一秒钟，就把我踩得稀碎
那就等雪来吧，我也这样安慰自己
那就等花开吧，我也这样安慰自己
忍受是唯一的名词
我总希望诗里的孤独
大过离雁，漫去的森林
秋夜的穹顶。我也知道
人生从来都是单枪匹马的江湖
就连微笑也是寂寞的
可我还是活下去了
活在金黄的声音里
活在爱我的人为我
精心编织的风景里
今夜，我是一个醉酒的汉子
忍受是唯一的名词
光阴摇
使劲摇，枣子就落一地了
院里院外都是，快些捡啊
再不捡，桔子就熟了
使劲摇，反正你爹
每天都要背对黄昏
啷下铃，上点油
舔口涎，打点气
使劲摇啊，编个柳条
戴朵野花，我们一起摇啊
再不摇，就长大了
椅子
我在你的开始里开始了
有时候起身，有时候靠近
也许等一头梅花鹿经过
也许等一壶水烧开
没有一丝风的湖面多美好
电线杆与一栋高楼间的距离多美好
在我身体里进进出出的那些人和事
我选择统统撕下来，剪成窗花
贴在玻璃上。还有那做了好久好久的梦
一靠近你，也就慢慢醒了
不知你是不是也在我的开始里开始了
我会给你下一场好大好大的雪
开仓了，新米决堤了
去疯吧，把手机吃进肚子
把懒懒的云朵，蜜蜂酿来的的空气
织进一条鞭子，拼命地甩，甩
甩到再也动不了了
就踩着星星的脚丫回家吧，在一根稻草的怀里蜷下来
梦里，轻轻地疼一下自己吧
解下一粒粒，关于挂钟、试卷、梦想的扣子
想笑，就笑出声吧
我会给你下一场好大好大的雪
孩子阿三
（1）座位
孩子阿三十六岁
身儿小小，脸儿尖尖
孩子阿三坐在教室最后一排
垃圾筐是他的靠山
山下有一地瓜子壳
山上有一整个夏天的蚊子
阿三面前是一条河
阿三弓腰驼背了
阿三埋头捂耳了
阿三从没渡过那条河
(2)上课
语文老师提问了
阿三站起来低头不说话
数学老师提问了
阿三站起来低头不说话
所有老师提问了
阿三站起来低头不说话
后来，阿三不用站起来了
他上山了
和一地瓜子壳上山了
和一整个夏天的蚊子上山了
(3)父母
过年了，放假了
阿三的父母从深圳回来接阿三回家了
阿三的父母哭着说
阿三啊，你要好好读书啊
你大姐没读书做一辈子裁缝了
你二姐没读书跟一个广西人跑了
阿三啊，你要好好读书哦
你小学可考过班级第一
你初中也考过班级前十
阿三还是低着头不说话
阿三还是不说话的时候低着头
(4)后来
后来阿三毕业了
后来阿三去富士康了
后来阿三跳楼了
后来他们说阿三跳楼的时候面朝星空
面朝星空的时候
阿三，你是不是想说话了
戴假发的女人
十年前吧，初见面的时候
一只百灵鸟从山中飞来，一只小青蛙
跳上了荷叶。后来你跟我讲
你的留下是一个意外，你已给孩子
取了一个幸运的名字
那天临走，你说明天要去办一件事
再次回来，我已在那条小路上
牵挂了两个秋天，石板弯弯叶儿黄黄
戴假发了，大家给你讲单位的趣事
关心你的身体，女儿
有人说看到薇薇和山山在海边散步
你补充，他们在海南买房好多年
有人塞给你两百块钱，说这是迟到的问候
大家说东说西，笑笑闹闹
就是不说那个男人的名字
我也不敢问，你走的那天说要办的事情
办了没有
与妻诗
我知道，我曾是你心中最美的蝶兰花
静默在风里，青草间，高岗上
我知道，你热爱我那满是笑意的
青春脸庞。我又何尝不是呢
多么地痴迷你从远处，轻盈地
羞涩地，向我走来
我们走在四季里，阳光下
我们走过这个城市的每一条小巷
亲吻过她的每一寸肌肤，也静静地
聆听着，幸福节奏里的心房
嘿，亲爱的。如果上帝给我一个愿望
我只想时间能静止，金黄的田野里
飞回来的蜜蜂的嗡嗡声能静止
还有夕阳下，我们之间
那个学步的小男孩的喜悦
能静止。那一天，你说你老了
眼角有了皱纹，皮肤不再光滑
你说我胖了，没了下巴
肚子像怀着八个月的孩子
亲爱的，这个世界老去的事物
有很多啊！比如我们的父母，房子
比如他们的照片，故事
但在你能见到我的分分秒秒里
定会有一件事物为你年轻
那就是我那颗，只要能跳动的心
绳子
这么多年，我们一直都认为最想去的地方
应该是阳光下的青草，夏夜醒来后的虫鸣
其实错了，这些地方
也是一根从历史的雾气中伸来的绳子
我们的身体里，有太多太多的绳子了
横七竖八，绷得紧紧的
足够把我们扯到半空中
也足够把我们的湖水，扯的慌乱
那一条笔直笔直从上而下的
那一条从热血里喷出的
那一条打上千千万万的结
自认为从无数个黎明里生长的
都不过是一条曾游走在无数个年代的绳子罢了
我们的一生，都忙着从这些个时间里走一遭
不过就是为了让这些绳子把你穿透
再拼命搜出一根，最粗的绳子
刺向别人。
怕
我怕了，我把刚刚郁结下来的
长帖子，删了
我怕了，你拍起了桌子
就差骂娘了
昨夜。我试着改变一下
计划喝二两白酒
结果喝了半斤
老婆，菜刀磨好
被窝铺好，今天
老子要做一个杀人的梦
儿子愣了，女儿哭了
妻子怕了
柔软的故乡
在你们发牢骚甚至拍键盘的时候
我喜欢闭上眼睛，回到那柔软的故乡
故乡水多，门口的池塘洗白了萝卜和孩子的衣服
也装满了笑声和一塆的故事
后山的水渠，洗落了牛虱子
昨夜，又给城市的灯火
倒上了一杯窗台前的红酒
还有那口老井，隔壁建军叔曾和我爸在井边打架
我十岁的时候，他又替我把一桶水担回家
故乡的山也壮，树不说话
想靠就靠，想爬就爬
风很聪明，总喜欢在你熟睡前唱歌给你听
还有那月亮，在你牢骚的时候
在我闭上眼睛的时候，一直挂在那里
山腰的老屋
回到夕阳下的山腰
那坍塌的老屋，我亲手柳藤编墙
糊上泥巴，向南漏窗
架上土灶，唤起袅袅炊烟
至于岁月留给我的青苔
我喜欢在某一个插秧回来的午后
看它柔软地长，静静的开
老树和树下的童年还在
明天就去后山里寻几棵山竹，劈成一乘竹床
当蛙声一片的时候
当萤火虫落在石滾上的时候
我就能和星星一起躺着
听山风和月光的对话
原野
沿着江岸，守着群山仰望的晚霞
停下啊云彩，可以轻唤我的名字吗
放下天梯，等我一脚一脚踩到你身旁
陪你笑看人世的喜怒哀乐
童年的那些桃树，流水声里
被一颗颗放倒了
先辈汗水和笑声里的山坳
已经歇息，被荒草占领
一垄一垄向无边的夜铺开
我是多么的渴望有声音传来
夜莺，麻雀，或者虫鸣
渴望这声音里有黎明的微风
父亲开始急躁，母亲也喋喋不休
打开手机，那些举起拳头的人啊
能否放下你的无知，让草的种子
在心房发芽，若干年后
这个世界只有我们
和我们心中的原野
梳妆
妻子正一件一件
给棉衣梳妆
描描衣领的蛾眉
理理衣袖的云鬓
把它们成群结队
嫁到山上
妻子又一件一件
把春衣接回人间
镜子前的仙女
把我的眼睛，擦亮
明天就要打开房门
把河流化得，叮咚响
站在一盏灯下
我知道，今年的太阳
又该升起了
加减乘除
儿子趴在客厅里
一块接着一块
堆积木
妻子站在柜门前
一件，又一件
丢掉旧衣裳
光天化日下
商人和贪官
正密谋
银行的数字翻翻
追悼会上
凉山灭火英雄的遗像
笑成了，青春的模样
我看见，羊群正排队回家
一串串脚印
洁白的通向远方
只能见一面的人
在医院，我突然成了旁观者
有人拿着死亡色的单子，跑上跑下
忙着把家人留一程
有人提着花篮，也许兜里
还揣一个红包，忙着在这个结上
编一颗红心。还有的人，已把牙膏牙刷
收拾好了，院里的栀子花开了吧
家里的鸡该喂了。也有的人
昨晚刚上手术台，今早床就空了
她叫向四妹，83年，龙坪人
采星星
泥土歇息了，天空也没有刻意为明天准备什么
我就不说话了吧，拎着空竹篮去采星星
送一颗给睡梦中的儿子，留一颗给未出世的女儿剩下的，就铺在你明早经过的路旁
远方的人，如果你今天正好也走进了这夜色
就拎着空竹篮，跟我一起去采星星吧
星星不够了，就采那墙角的路灯
就采那楼上的灯火，那也是星星
去长江边
我不喜欢夏天去长江边
裹在坝上减肥，散步，谈恋爱，和醉酒的人群中
这浩荡的一江水，也流成了芸芸众生
在滨江的公园，广场舞的音乐高过了浪花
麦克风里的黄梅戏向空而生
这些声音，总让人无法找到一扇门
即使挣扎，痛苦，甚至呼喊
要去，就冬天去
兔子已经躲进山洞的时候
大雁已经在更南方的时候
焚香，沐浴，走到离江水最近的地方
或者干脆就走进去，走到烂进江泥的树根里去
走到厚重的青苔缠裹的石头里去
走到一堆堆还没来得及被潮水拍上岸的尸骨里去
冬天，也会看到对岸将军山上
更枯萎的树叶，正一天接着一天继续腐烂
身后的树也早已枯起了枝，一棵一颗吱吱呀呀地走向远方。然而这些又有多重要呢
苍翠也好，枯萎也罢，如同这簌雪一样
都会消融在眼前伟大的平静之中
唯有冬天，打开一扇门
去长江边，到长江里去我会给你下一场好大好大的雪
开仓了，新米决堤了
去疯吧，把手机吃进肚子
把懒懒的云朵，蜜蜂酿来的的空气
织进一条鞭子，拼命地甩，甩
甩到再也动不了了
就踩着星星的脚丫回家吧，在一根稻草的怀里蜷下来
梦里，轻轻地疼一下自己吧
解下一粒粒，关于挂钟、试卷、梦想的扣子
想笑，就笑出声吧
我会给你下一场好大好大的雪
孩子阿三
（1）座位
孩子阿三十六岁
身儿小小，脸儿尖尖
孩子阿三坐在教室最后一排
垃圾筐是他的靠山
山下有一地瓜子壳
山上有一整个夏天的蚊子
阿三面前是一条河
阿三弓腰驼背了
阿三埋头捂耳了
阿三从没渡过那条河
(2)上课
语文老师提问了
阿三站起来低头不说话
数学老师提问了
阿三站起来低头不说话
所有老师提问了
阿三站起来低头不说话
后来，阿三不用站起来了
他上山了
和一地瓜子壳上山了
和一整个夏天的蚊子上山了
(3)父母
过年了，放假了
阿三的父母从深圳回来接阿三回家了
阿三的父母哭着说
阿三啊，你要好好读书啊
你大姐没读书做一辈子裁缝了
你二姐没读书跟一个广西人跑了
阿三啊，你要好好读书哦
你小学可考过班级第一
你初中也考过班级前十
阿三还是低着头不说话
阿三还是不说话的时候低着头
(4)后来
后来阿三毕业了
后来阿三去富士康了
后来阿三跳楼了
后来他们说阿三跳楼的时候面朝星空
面朝星空的时候
阿三，你是不是想说话了
戴假发的女人
十年前吧，初见面的时候
一只百灵鸟从山中飞来，一只小青蛙
跳上了荷叶。后来你跟我讲
你的留下是一个意外，你已给孩子
取了一个幸运的名字
那天临走，你说明天要去办一件事
再次回来，我已在那条小路上
牵挂了两个秋天，石板弯弯叶儿黄黄
戴假发了，大家给你讲单位的趣事
关心你的身体，女儿
有人说看到薇薇和山山在海边散步
你补充，他们在海南买房好多年
有人塞给你两百块钱，说这是迟到的问候
大家说东说西，笑笑闹闹
就是不说那个男人的名字
我也不敢问，你走的那天说要办的事情
办了没有
与妻诗
我知道，我曾是你心中最美的蝶兰花
静默在风里，青草间，高岗上
我知道，你热爱我那满是笑意的
青春脸庞。我又何尝不是呢
多么地痴迷你从远处，轻盈地
羞涩地，向我走来
我们走在四季里，阳光下
我们走过这个城市的每一条小巷
亲吻过她的每一寸肌肤，也静静地
聆听着，幸福节奏里的心房
嘿，亲爱的。如果上帝给我一个愿望
我只想时间能静止，金黄的田野里
飞回来的蜜蜂的嗡嗡声能静止
还有夕阳下，我们之间
那个学步的小男孩的喜悦
能静止。那一天，你说你老了
眼角有了皱纹，皮肤不再光滑
你说我胖了，没了下巴
肚子像怀着八个月的孩子
亲爱的，这个世界老去的事物
有很多啊！比如我们的父母，房子
比如他们的照片，故事
但在你能见到我的分分秒秒里
定会有一件事物为你年轻
那就是我那颗，只要能跳动的心
绳子
这么多年，我们一直都认为最想去的地方
应该是阳光下的青草，夏夜醒来后的虫鸣
其实错了，这些地方
也是一根从历史的雾气中伸来的绳子
我们的身体里，有太多太多的绳子了
横七竖八，绷得紧紧的
足够把我们扯到半空中
也足够把我们的湖水，扯的慌乱
那一条笔直笔直从上而下的
那一条从热血里喷出的
那一条打上千千万万的结
自认为从无数个黎明里生长的
都不过是一条曾游走在无数个年代的绳子罢了
我们的一生，都忙着从这些个时间里走一遭
不过就是为了让这些绳子把你穿透
再拼命搜出一根，最粗的绳子
刺向别人。
怕
我怕了，我把刚刚郁结下来的
长帖子，删了
我怕了，你拍起了桌子
就差骂娘了
昨夜。我试着改变一下
计划喝二两白酒
结果喝了半斤
老婆，菜刀磨好
被窝铺好，今天
老子要做一个杀人的梦
儿子愣了，女儿哭了
妻子怕了
柔软的故乡
在你们发牢骚甚至拍键盘的时候
我喜欢闭上眼睛，回到那柔软的故乡
故乡水多，门口的池塘洗白了萝卜和孩子的衣服
也装满了笑声和一塆的故事
后山的水渠，洗落了牛虱子
昨夜，又给城市的灯火
倒上了一杯窗台前的红酒
还有那口老井，隔壁建军叔曾和我爸在井边打架
我十岁的时候，他又替我把一桶水担回家
故乡的山也壮，树不说话
想靠就靠，想爬就爬
风很聪明，总喜欢在你熟睡前唱歌给你听
还有那月亮，在你牢骚的时候
在我闭上眼睛的时候，一直挂在那里
山腰的老屋
回到夕阳下的山腰
那坍塌的老屋，我亲手柳藤编墙
糊上泥巴，向南漏窗
架上土灶，唤起袅袅炊烟
至于岁月留给我的青苔
我喜欢在某一个插秧回来的午后
看它柔软地长，静静的开
老树和树下的童年还在
明天就去后山里寻几棵山竹，劈成一乘竹床
当蛙声一片的时候
当萤火虫落在石滾上的时候
我就能和星星一起躺着
听山风和月光的对话
原野
沿着江岸，守着群山仰望的晚霞
停下啊云彩，可以轻唤我的名字吗
放下天梯，等我一脚一脚踩到你身旁
陪你笑看人世的喜怒哀乐
童年的那些桃树，流水声里
被一颗颗放倒了
先辈汗水和笑声里的山坳
已经歇息，被荒草占领
一垄一垄向无边的夜铺开
我是多么的渴望有声音传来
夜莺，麻雀，或者虫鸣
渴望这声音里有黎明的微风
父亲开始急躁，母亲也喋喋不休
打开手机，那些举起拳头的人啊
能否放下你的无知，让草的种子
在心房发芽，若干年后
这个世界只有我们
和我们心中的原野
梳妆
妻子正一件一件
给棉衣梳妆
描描衣领的蛾眉
理理衣袖的云鬓
把它们成群结队
嫁到山上
妻子又一件一件
把春衣接回人间
镜子前的仙女
把我的眼睛，擦亮
明天就要打开房门
把河流化得，叮咚响
站在一盏灯下
我知道，今年的太阳
又该升起了
加减乘除
儿子趴在客厅里
一块接着一块
堆积木
妻子站在柜门前
一件，又一件
丢掉旧衣裳
光天化日下
商人和贪官
正密谋
银行的数字翻翻
追悼会上
凉山灭火英雄的遗像
笑成了，青春的模样
我看见，羊群正排队回家
一串串脚印
洁白的通向远方
只能见一面的人
在医院，我突然成了旁观者
有人拿着死亡色的单子，跑上跑下
忙着把家人留一程
有人提着花篮，也许兜里
还揣一个红包，忙着在这个结上
编一颗红心。还有的人，已把牙膏牙刷
收拾好了，院里的栀子花开了吧
家里的鸡该喂了。也有的人
昨晚刚上手术台，今早床就空了
她叫向四妹，83年，龙坪人
采星星
泥土歇息了，天空也没有刻意为明天准备什么
我就不说话了吧，拎着空竹篮去采星星
送一颗给睡梦中的儿子，留一颗给未出世的女儿剩下的，就铺在你明早经过的路旁
远方的人，如果你今天正好也走进了这夜色
就拎着空竹篮，跟我一起去采星星吧
星星不够了，就采那墙角的路灯
就采那楼上的灯火，那也是星星
去长江边
我不喜欢夏天去长江边
裹在坝上减肥，散步，谈恋爱，和醉酒的人群中
这浩荡的一江水，也流成了芸芸众生
在滨江的公园，广场舞的音乐高过了浪花
麦克风里的黄梅戏向空而生
这些声音，总让人无法找到一扇门
即使挣扎，痛苦，甚至呼喊
要去，就冬天去
兔子已经躲进山洞的时候
大雁已经在更南方的时候
焚香，沐浴，走到离江水最近的地方
或者干脆就走进去，走到烂进江泥的树根里去
走到厚重的青苔缠裹的石头里去
走到一堆堆还没来得及被潮水拍上岸的尸骨里去
冬天，也会看到对岸将军山上
更枯萎的树叶，正一天接着一天继续腐烂
身后的树也早已枯起了枝，一棵一颗吱吱呀呀地走向远方。然而这些又有多重要呢
苍翠也好，枯萎也罢，如同这簌雪一样
都会消融在眼前伟大的平静之中
唯有冬天，打开一扇门
去长江边，到长江里去
一条路天天走着
一条路天天走着
多像在走自己啊
一切的建筑没有长大
也不肯变老
各色的车，像是去
也许是来
只有栅栏有颗慈悲心
把一些人世隔开
一堆堆稻子横进田野
一堆堆稻子横进田野
我的战士，你倒在了
冲锋的路上。军号声，枪炮声
滚滚脚步声，呐喊声冲杀进黎明
越来越近，山河染血
阅兵方阵里大巴车上
那些还穿着各式旧军装的老人
多像这霞光万里的田野
还没来得及收割的稻子
缓缓走下战场
那皱纹之上的军礼多么饱满
那稻禾之上的谷粒多么坚实
还有那些举进我们庄严里的遗像
那是一粒粒最早洒进泥土的稻种啊
从黄昏领跑到黎明
一堆堆稻子横进田野
终会把谷粒送入我们的身体
倒在冲锋路上的名字
也雕刻进纪念碑
站立在我们灵魂之上
那些最早洒进泥土的稻种啊
一直就这么在天安门城楼挥手
从春天领跑到秋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