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理水》谈鲁迅《故事新编》中的“油滑”

    在《故事新编》序中,鲁迅写道:“叙事有时有一点旧书上的根据,有时却不过信口开河。而且因为自己对于古人不及对今人的诚敬,所以仍不免时有油滑之处。”“当再写小说时……这就是从认真陷入了油滑的开端。”“油滑”始于“不认真”,这里所说的“不认真”既指鲁迅的创作态度,也指创作手法。下面以《理水》为例,从这两个层面,创作态度和创作手法来分析“油滑”。

一、创作态度

    有学者认为“‘油滑’不是写作技巧问题,而是写作者的情怀、境界和世界观的问题,是面对世界和自己的态度。”再说到“油滑”的开端,即创作态度上的“不认真”,也就是说“油滑”是相对于“认真”、“严肃”而说的。

  。《理水》讲述的是传统神话大禹治水的故事,但却是以插科打诨,油腔滑调的方式来讲述。鲁迅天马行空的想象大禹夫人的形象,特别描述了她去衙门找过家门而不入的大禹的经过。其中,“双眉一扬”,“这杀千刀的!奔什么丧!走过自家的门口,看也不进来看一下,就奔你的丧!”等语言神态描写生动幽默的展现出一个普通粗俗的妇女形象。鲁迅将历史人物拉下神塔,他笔下人们崇敬的神话人物也只不过是个普通人,甚至是愚昧粗鄙的小人。

    “油滑”的背后是现实的影射。如文化山、鸟头先生、拄拐杖的学者都有较为明确的现实原型,“汤汤洪水”隐喻的是1931年的特大洪水,巡视的官员讽刺那些高高在上的赈灾官员。

    鲁迅反对崇古贬今,他以幽默,调侃而油滑的态度调和历史与现实,自我与他人,怀古与讽刺的矛盾,表现出对古人,对传统正面神话人物的不敬,同时传达出一种严肃的现实关怀。

二、创造手法

    鲁迅写《故事新编》以历史、神话和传说为题材,“但又不像一般的历史小说,甚至与其杂文有内在的神似”,“将现代人、事与语言穿插进古代情节,古今杂糅,随意调侃,”鲁迅称之为“油滑”。

    《理水》“将神话、历史与现实融为一炉,正常的时间顺序消溶在神话与现实、现实与历史的空间的随意转换之中,从而打破了单一的历史生活空间进入到一个古今交融的境界。”特别表现在“文化山”那一段情节。

    “拿拄杖的学者” 专门研究家谱、遗传学,红鼻子“鸟头学者”说 “‘禹’是一条虫”,苗民言语学专家研究的是《神农本草》,还有有八字胡子的伏羲朝小品文学家等等,这些各种各样专家学者围绕在大禹周围,挤满了喧嚣的文化山。

    专家学者们嘴里说着“古貌林”、 “OK”、“好杜有图”、“维他命W”、“性灵”、“莎士比亚”、“幼稚 园”、“水利局”、“法律解决”、“时装表演”等现代语言,有的甚至还抽着“雪茄”。在三皇五帝的时代,虽然写的是历史人物和事件,但会忽然插入现代生活的语言、细节和情节等内容。

    鲁迅将大禹的时代与自己的时代糅合在一起,插入不同性质的元素,古今混搭,打破时空的界限,使得读者感到荒诞滑稽的感觉。

    最后,鲁迅“油滑”还表现在对荒诞本身的质疑与反思,这也是“油滑”的意义所在。鲁迅将“自我生命的悲剧形态寄寓于与此相对应的《故事新编》“油滑”的艺术表现形式之中”,以达到“对自我生命形态的文化消解”。他用喜剧的方式处理悲剧内涵,通过“无价值的撕破”展示“有价值的毁灭”。

参考文献:

[1]《故事新编·序言》,《鲁迅全集》第二卷

[2]汪卫东.“虚妄”、“油滑”与晚年情怀:《故事新编》新解[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8(01):47-59.

[3]徐钺.论“油滑”:鲁迅作品中的一种修辞格及叙事结构方式[J].鲁迅研究月刊,2012(03):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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