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思
困极倒头而睡,猛然而醒,如同修行的人,打坐于蒲团上,刹那间,顿悟觉醒,明透了世壶洞天,得了琉璃菩提心。可我愚钝不堪,焉能顿觉来自深邃与浅显之间的灵悟呢。
躺于床,不拧亮薄明的台灯,于漆黑的室内清冽冽地醒着,任由翻滚的时光涮过身体,迈向了不可触及的远方。
静谧的房间,有水仙花幽淡的香味,似十月秋桂花的甜香,又有野旷星空下绿萼梅的雅香,一缕缕,一丝丝,扯进了饥饿的心肺。若不是在静寂的夜里,连思想一样安静的时空里,倒疑心水仙花如缄默的海棠,忘记表达对有生之时生命的喜悦呢。那种表达不仅是似锦花开,而是花开出来自身骨子里蔓延的气味,犹如一首婉转的曲音,曲终人散而音不绝。
音不绝,从思想里升起这三个字,恰似城头户口水郭边的飘曳旌旗,心更亦是绕树九匝的寒鸦,盘桓几遍不肯栖,大有追古思今的怆然。若鱼雁无消息,岭外音书断,可是你一寸愁肠千万结,不寝听金钥,因风想玉珂吗?又或是玉楼花似雪,拂了一身还满,惆怅夜来烟月吗?
思想再往远处行走,升腾的钢筋水泥森林,伫立在远古延伸铺设开来的荒野之上,有千姿百态的楼城地标,一个个散列在独有的地盘,仿佛迷醉的香,婉转的音,使人凭着它特色的风貌而不迷离,从而记得独一无二的标识。既然物有物的标识,那么人呢。除了性别音容笑貌之外,你会从人海中寻得独一无二的那人吗?(我的思想与假设我的思想对话。)
我说,我会。那么,你呢?
在你回答之前,我得先告诉你,先让我念一念南美诗人聂鲁达的一首情诗,给你听:
如果你将我遗忘(作者:南美 聂鲁达)
有件事/想要告诉你/你明白怎么一回事
如果我于悠缓的秋天立于窗口/凝视
晶莹的月,红色的枝桠,/如果我于炉火边,
轻触/细不可感的灰烬/或褶皱斑斑的圆木躯干,
凡此种种引我贴近你,/仿佛存在的一事一物,/芳香,光影,金属,/是一艘艘小船,航向/那些等候着我前往造访你的小岛。
请听着,/倘若你对我的爱意逐渐消逝/我也将缓缓终止我的爱。
如果你突然/将我遗忘/就别来找我,/因为我将早已忘记你。
如果你认为那伴我一生的/飘扬旗帜/既久且狂,/决定
在我的根深蒂固的海边/与我分手,请记住/在那一天/那一刻/我将高举双臂,/我的根将动身远航/追寻另一片天地。
但是/如果每一天,/每一刻,/你满心欢喜地,/觉得你我命运相依,
如果每一天有一朵花/爬上你的双唇来寻我,/啊,亲爱的,啊,我的人儿,
我心中的火会再次燃起,/浇不息也忘不了,/我的爱因你的爱而饱满,亲爱的,/只要你一息尚存,它就在你怀里,/并且被我紧抱。
当我带着饱满的深情,念完这首情诗,你的神情有些复杂的愕然。你刚要轻启唇口时,却被我用纤指轻轻摁着,示意不必回答。荏苒的时光,会次第揭晓迷底 。
静默的空气,如中了魔法般静止在你我之间,思想的深处有水墨写意的云烟萦绕,如江南三月的烟雨。抑或是,他生未卜的迷茫,漫淹了彼此的双眼,模糊了来时的路。
让思想的一叶扁舟,停泊在夜半的岸头,稍微休息,此时此刻,何不秉烛夜游呢。《礼记·祭义》云:“有深爱者必有和气,有和气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境由心生,婉容者,常低眉,比如菩萨相。若能修得一双低眉,不负此生,也是甚好。想来不管物趣也好,与世间痴迷也罢,不过是万物一场蜕变的修行。那修行里有万象的幻化,有物存一世的臻美,有花开一季的宁温,更有千滋万味的劫数,如果遇见即修行,那么我愿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