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里仁第四》:18礼的家用,
子曰:“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
所有“名词”,一旦被叫开了,便成了一种束缚。甚至因为“名”的传扬,慢慢丢掉了应有的精神实质。所以,真正的智者是反对随便新造“名词”的。老子有“道可道,非常道”的说法,讲的就是一件事情真说清楚了,反而失去了这件事的本质。
《资治通鉴》中,司马光开篇即发感慨:“臣闻天子之职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
司马光之所以有这一感慨,全在于公元前402年,威烈王开先例封晋国大夫魏斯、赵籍、韩虔为诸侯。司马光认为,这是导致战国愈加纷乱的开始。有势力的国家,甚至有实力的家族开始有了为自己争到“名分”的机会。致使天下才雄,纷纷为名分而起心动念。
不独“诸侯”是一种名分,实际上孔子所讲的忠、孝、仁都是一种名分。当人开始为名分而奔走时,也就失去了名分本身存在的意义。
还是《聊斋志异》说得好,孝是论心不论行的,论行寒门无孝子。孔子在多种场合,用不同的语言阐释过孝。他认为“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就是孝;他教孟懿子“无违”就是孝;又教孟武伯“父母唯其疾之忧”就是孝;他告诉子游,“不敬”的话,能养算不上孝;告诉子夏,“色难”而行孝,也不是真正的孝。
孔子之所以如此不厌其烦的对各种各样的弟子,用不同的方式谈孝。就是为了避免弟子们陷入到对名分的追求,陷入到僵化的“孝”之中。在《论语·里仁第四》中,孔子算是对孝的本质和原理进行了一次彻底的解读。他说:“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这段话没有涉及到“孝”字,但却把孝的本质——礼的家用说得一清二楚。
在中国,历几千年而不散的是家族制度。从上古时期的部落,到后来的家族,再到今天的家庭,始终贯穿着一种家族文化。家是最小国,国是最大家。正是因为家族文化的存在,中华民族依靠家族而组织起来的结构方式,使得中华文明源远流长,历数千年而不至于解体弥散。在家族之中,最典型的关系便是父子关系。
孝,是维系家族中最重要关系的根本原则。所谓父慈子孝,当然是最理想的家族、家庭状态。倘若碰上做父亲的不够慈,怎么办呢?这个时候,东方和西方之间思维方式的不同显现出来,不同的思维让让家族、家庭朝向不同的方向进化、发展。
西方文化讲的是契约精神,讲的是创造、改造;碰上老子不厚道,许你不仁,也许我不义,等着我收拾和改造你吧,这是西方人的思维。所以,在西方,很少看到自然和合在一起的大家族。东方文化讲的天人合一,讲的是调适。碰上做老子的不够慈爱,没关系,我继续保持我内心的淳孝,慢慢地感化,慢慢地调适。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就是这个意思。
子女奉事父母,关键在于不显其志。前面孔子就讲“父在,观其志”。父母在时,为什么要看一个人的志向呢?其实就是看做子女的志向和父母的志向之间的契合度,传承性。看做子女的是不是忘本,是不是丢掉了父母做人的根本。
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父子也是这样,不可能完全相同。两者的志向一定不会相同,如此一来,一方面依靠大同还是大不同来区分孝。另一方面观“相异”的部分,分析不同之处是传承发展,还是独立生发,是推陈出新、发扬光大,还是别有枝蔓、自立门庭。
做子女的,偶尔觉得父母有不太妥帖的地方。一定要注意不能“太显己志”,而是要委婉的,通过多次提醒的方式,让父母意识到自己的建议和意见。
为什么要“几谏”呢,这是一种调适的功夫,微微地显露自己的志向和意见,父母也一定会进一步阐释自己的立场和意见。如此你来我往,此消彼长,让彼此的意见和志向逐步交融,最好的结果是合二为一。当然,这是一种理想。如果碰到不理想的状态,通过“几谏”,见到了父母“志不从”,类似于“誓死不从”时,自己只能退回来,恪守做子女的本分,恭恭敬敬的摆正自己的孝心,退回到孔子教孟懿子的“无违”上去。更关键的是,尽管如此劳心费神,甚至是有一天,证明了父母的确是错了,走了不少的冤枉路,也能“劳而不怨”,绝不心生怨愤。
礼是干什么的,就是调适人与自己,人与他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之间关系,使之达到自然和谐状态的法则。孝作为家族、家庭的根本,就是调适父子关系时的正确心法。唯有如此,作为“主人翁”的子女,才能调适、维系好家族、家庭的关系,使之朝着健康的方向发展。
按照西方的观念,每个人都有更年期,都有老糊涂的时候。倘若自己的父母到了更年期,到了老糊涂的时候,应该怎样对待他们呢?
孔子给了一种最地道的礼的家用——“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