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看见街上的人都开始吃冰淇淋的时候,我知道我的第十八个夏天来临了。
对我来说夏天就像一个张牙舞爪的小恶魔,用聒噪的蝉鸣,闷热的像是凝住了的空气,把我的生活死死地封闭住,无法动弹。
当我把这个比喻句告诉陆远的时候,他说我真像是个无药可救的患者。
陆远是一个我十八年来唯一一个异性朋友,他很胖,算不上好看,很多年后,我才想到,或许是因为他不那么优秀,我才把他当做朋友,而且当了很久。
而夏天对我来说,或许是因为太充满活力,因此凸显了我的单薄和无趣,因此我才厌恶夏天。
而我十八岁那一年,疯狂的想要有人带我走,无论他是谁,走到哪里,只要不是我生活的地方。
一
我百无聊赖的走在夏天的大街上,三十八度的高温让地面泛起了热浪,就好像是无声的海水,而每个人都是被淹没在里面的鱼。我生活的这个小城市,街道逼仄嘈杂,有很多小商小贩和向小商小贩讨价还价的人们,他们踩着夏日八点的太阳,准时出现在各自的剧情里,这一切让我感到匮乏极了,耳朵里的耳机放着五月天的歌曲
我好想好想飞
逃离这个疯狂的世界
那么多苦
那么多累
那么多莫名的泪水
…………
我觉得这首歌一定写给我听的,如果五月天认识我的话。
陆远不喜欢五月天,他说没有那么多文艺,生活本身就是那样去过的,没有理由,就像这个夏天一样,热的没有理由。我们都不能反抗。我说,你从来都不想反抗,你太懦弱了。路远说,我们都不是懦弱,是生活太强大了。我说,一定有办法逃离这一切和我厌恶的夏天。
第十三个星座
在一场急切的阵雨之后,我才感到夏天的消退,小街上的便利店是我的最爱,不仅仅因为老板喜欢放五月天的歌,还因为这个老板一定是有强迫症和洁癖,他的商品整齐而整洁,没有一丝纰漏,这让我感到安全。当我在冰箱里使劲扒拉着草莓味的雪糕的时候,门口传来有顾客的叮咚的提示声,我下意识的朝门口望去,是一个男孩,清秀,干净,不是陆远那种肥胖,他的出现让我感受到一丝清凉,是真正意义上的清凉,搭配这个雨后的傍晚,我感到夏天的消退,他出现,然后来到柜台,向老板要了一个橘子味的棒棒糖,又转身来到冰柜前。
你这个草莓味的雪糕还要吗?
他问。
期间我看见他的手骨节分明,干净,修长。
不要了,我选其它的。
他伸手,接过我手里捏住却未拿的草莓雪糕,说了一声谢谢,然后转身去付钱。
我在想,这个男孩,一定是一个奇遇,是逃离夏天的工具。
以后的每一天,我都来便利店,渴望可以遇到这个男孩,结果终于是不负所望,当你见过一个陌生人之后,他就会从那一次开始,频繁出现在你的生活里。后来他有规律的出现在这个便利店,而且每次买的都是同一种东西。
他是那样神秘,那样充满魅力。陆远发现了这个夏天的秘密,他冷漠的告诉我,许清默,你这样胖,不要做那些无聊的梦,奇遇从来不属于我们这样的平凡人,你和我才是一样的人。我冲着他疯狂的大叫,你根本什么也不懂。
有时候我觉得陆远就是我的一个最错误的朋友,他只是一种陪伴,甚至他的出现,无时不刻不在提醒我我的失败之处。
终于有一天,那个清秀男孩牵起了我的手,带我去了远方。
这只是我的幻想,现实情况是,他在街边的一家音像店里,带着一个乌烟瘴气的女孩,嘴里嚣张的大骂着五月天的歌曲,并且不屑地说被一个很胖的女孩跟踪着。当我看到听到这些的时候,觉得又恶心,又想逃。
陆远安慰我说,橘子糖和草莓雪糕不是一个清秀的人的评判标准,也许他从来都不爱吃那些。
我沉默的没说一句话。
或许越是平凡的人越喜欢做梦,越喜欢把自己设想的太过浪漫。
古代人写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我一直觉得,我应当不属于任何一个星座,我想把十二星座看成一个整体,我认为一定有第十三个星座,我自己把它命名为鸭子座,鸭子,是丑小鸭,亦是白天鹅。骄傲,富有神采,不受蛊惑。如果可以,我想和那些奇怪的人类永远的分开,此出彼没,彼出此没。永不相见。自成一派。
陆远仍然不相信我可以自成一派。第十九个夏天的时候,他去很远的地方打工,他给我写。
许清默,有些人的命运注定是暗淡无光的。
我的耳机仍就放着五月天的那首歌曲,陈信宏在里面大声的唱别人从屁股放屁,而我却偏偏想要证明真理。
这个小城的夏天出没了一次又一次,而我后来失去了陆远的消息。
在不知道几个夏天之后,我的小说登上了杂志的首页,我拿到了人生的第一笔稿费,后来,陆续写了几个长篇,出版了诗歌。我也没有那么胖了,而那时候那么胖,是因为无休止的家庭争吵带来的诟病。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自成一派,但是我确信,我的人生永远是从那个讨厌的夏天和第十三个星座开始的。
你不曾知晓我的心事,又如何规划那千篇一律的人生,而我能改写的,永远只是那个夏天和第十三个星座。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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