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轨的生活
疫情开始到现在已经快两年了,两年间断断续续在家宅了,少说也有近十个月。长时间宅家的磨人之处在于,总得想方设法在同一个场景里,消磨相同的时间,把日复一日的日常,过出不同的滋味。
疫情之前,恐怕只有出家人对这个问题有过真正的体会:在同一堵高墙之内,清扫、念经、吃斋、念佛,同样是二十四个小时,因为场景的单一性,让心性承受了远胜于凡夫俗子好几倍的忍耐与感悟。
疫情倒是把我逼成了半个出家人,只可惜虽然家徒四壁,有一些清修的意思,但万能的wifi在无人管束的时候也成了万恶的源头。
除去一周五天的工作之外,剩余可消耗时间陡然增加,尤其到了周末,无法外出更换心情,就只能靠做一些琐事才能度过一天。这种时候,人总是会有一种想要改过自新的决心,比如就算是周末无事也要给自己定个闹钟,想着起床之后怎么给自己做一顿饭,然后翻开一本书,让自己充实地度过一天。但最后的结果总是差强人意的:闹钟形同虚设,睁眼已是正午,醒来刷会手机,打开外卖软件,边吃边看综艺,嘻嘻哈哈一顿闹,什么都没干,一抬头天黑了。
英文里讲消磨时间是说“kill time”,直译过来就是“杀时间”。像这样无所事事地过一天,就是杀时间的典范,如果时间有生命的话,这种做法要我说,就该抓去坐牢。一整天接收一堆无用信息,从微博吃瓜到豆瓣,再从爱奇艺综艺到腾讯,更有甚者抖音从早刷到晚,信息获取全靠几十秒短视频。等一天结束,哪还有什么“吾日三省吾身”,一整天信息左耳进右耳出,都不带拐弯的,信息流哗哗地冲刷着大脑,把脑沟全都磨平了,难怪现在的媒体都叫“流媒体”,毕竟都是丝般顺滑。
同样是消磨时间,英文里还有一种说法,叫“keep yourself busy”,是讲找些事情让自己忙起来,这就要比杀时间积极得多。你可以培养些平日里想做却又没时间做的爱好,也可以趁机做些计划之外的事情。比如有好些人,就利用富裕起来的时间学起了画画、烹饪,甚至还有人因为无所事事读起了博士。这虽说未免从侧面证实了博士实在是个没有选择时的选择,但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倒是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有那种毅力,在全民修行的日子里,扩充自己的技能包,但对待时间的态度,实则也是对生活的态度,即便是一个人无所事事,也总该追求一些质量。刷手机度过的两个小时,也可以用来看几篇文章,或是看一部电影,让同等的时间承载些更有价值的内容。但不知为何,同样是娱乐方式,我们偏偏会对不用动脑的方式更加着迷,而这种方式恐怕就可以称之为精神鸦片了。
疫情让时间突然富裕起来这件事,从某种程度上跟中彩票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的。突然放慢的生活节奏,让躺着赚钱这种不可能的梦想,成了全民日常,这种突如其来的放纵让人无所适从——原来梦想只是种百无聊赖。
这样的无常每天都在上演,我们的生活总在脱轨的边缘疯狂试探,但即便脱轨,生活仍旧是我们自己的,虽说沉迷总是简单,但也总该因为几个感觉突然被掏空的瞬间,去想想如何给生活做些调味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