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昏暗的单间出租房。屋顶老旧的花线上悬挂着一个三瓦的节能灯。屋内,一张床,一张桌子,几条凳子。家里最后一台电视机冬木昨日也搬出去卖了,换了一些肉。
冬木在窗外下的走廊上煮瘦肉粥,他的身影印在窗子上偶尔地晃动。
李萌躺在床上,看着冬木单薄的身影忙碌着,她的眼神里满是眷恋和不舍。
李萌移开看冬木的视线,她吃力地从枕头下掏出了一面小镜子,照了照她自己,她脸上原本红润的肌肤现如今只剩一张皮了,是骷髅的样子,丑而且恐怖。
离别的时刻终将来临了吗,李萌清晰地感知到体内的生机在缓缓流逝。
李萌听到了冬木进屋的脚步声,她努力扯动嘴角浅笑,慢慢把镜子放在了枕头下,转头看向冬木。
冬木端了一碗瘦肉粥走了进屋,坐在了李萌的床头。
李萌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冬木连忙把碗放在了床头的凳子上,他抱着她斜靠在了枕头上。
冬木手上是厚厚的老茧,很粗糙,脸上皮肤黝黑黝黑的,瘦削的脸庞,显得一双眼睛又黑又大,他温暖地看向她,他重新端起碗,一勺一勺喂她吃粥,温柔地笑道:“李萌,你有救了,我找到匹配的肾了,明天就可以做手术了。”
“冬木,我们就算有了肾,也没有钱去买了,还有高昂的医疗费,冬木,你让我去了吧,人终归都是要死的,我答应你,我下辈子再做你的老婆,做一个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老婆,陪着你,再也不拖累你。”李萌看着他微笑,试图说服他放弃。
“李萌,你放心,有冬木在,啥都不是个事,李萌我会救你的,下辈子太虚无缥缈了,我只要李萌今生今世好好的陪我。”冬木温暖地笑道,他喂完了碗里的最后一口粥,用餐巾纸擦了擦她的嘴角,重新抱着她躺下,捋了捋她身上的被子。
冬木瘦弱单薄的身子,端着碗走了出去,窗外传来冬木洗碗的水声。
一颗晶莹的泪珠从李萌的右眼角滚下了脸颊,滚落在了被子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泪印。她吃力地把湿了的地方折起来藏在了被子下面,她怕冬木看见她掉眼泪,她怕他会心痛。
冬木原本是一名英俊帅气的小伙子,在外企工作,是一个小管理员,收入不上也不下,还算可以。如今每天风餐露宿的跑摩的,只因为这样就可以有自由支配的时间来照顾她。
三年前,李萌生病了,尿毒症,医院结果攥在手里时,她崩溃了,她才刚结婚一年,她还没来得及去思考如何应对生命的考验,她就病倒在了床上。
冬木四处寻找肾,当医院的医生告诉他,他自己的肾和她很匹配时,冬木欢天喜地的把他的肾给了她。
这三年来生活的重压把二十几岁的他硬生生弄成了一个中年大叔。
也许是上天嫉妒李萌有一个这么完美的老公,她又病倒了,在奄奄一息的边缘徘徊。
第二天,手术室前,冬木抓住李萌的手,俯身看着她,说道:“李萌,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李萌连忙点了点头,在冬木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冬木握着李萌瘦成了皮包骨的手,他在她的手上亲了又亲,他的眼睛里满满都是不舍和宠溺,目送李萌进了手术室。
手术并没有成功,这是一家地下黑医院,手术费用低,技术不过关。
李萌死了,她独自一个人走在黄泉路上慢行,这里只有一条路,无任何的分叉,无需任何鬼牵引,只有一个方向可前行。
“李萌,等等我。”是冬木好听磁性的声音,李萌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看去。
冬木小跑着从李萌刚走过的那条路上追了过来。
他高大挺拔的身姿,剑眉星目,完美的容颜,他像是漫画中的男主角从那边一路小跑着过来了,他的目光深情的像暗夜中闪闪的星星。
冬木恢复了当初他和她第一次相遇时的模样,黄泉路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冬木,你怎么来了?”李萌张开双臂朝冬木奔去,跑不动,她在原地不能移动分毫,黄泉路上任何人都只能前行,无法后退。
“李萌,我追上你了。”冬木笑得很灿烂,咧嘴笑得十分地开心,他朝着她一个熊抱,他的身体却穿过了她的身体,什么也没抱着,他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地上。
李萌连忙转身去牵他的手,她的手穿过了他的手,什么也没抓到。“冬木,你没事吧?”她急急问道。
冬木身手敏捷,一跃而起,笑道:“李萌,没事。”
“冬木,你怎么来了,是不是你把最后一颗肾也给了我。”李萌抬眸看他,她心里在滴血,鬼没有眼泪。
“李萌,这样不挺好的吗?我又看到你了,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我们一起走,下辈子,我们还可以做夫妻。”冬木笑得真好看。
他和她都笑了,他们没有了悲伤的情绪。
“冬木,我不想投胎,我想和你一直这么走下去,很幸福。”她笑着看他。
“李萌,我也是。”他俯下脑袋在她额头上轻轻虚落下一吻。
他虚拉着她的手,他们被黄泉路上虚无的压力逼迫着他们的灵体慢慢往前行。
他们来到了忘川河。
忘川河畔,星星点点,闪着萤火虫一样的光芒,无边无际,好美。
他和她虚牵着手被这虚幻的美丽所迷幻。
美丽风情的孟婆更是晃花了他们的眼睛。
光芒映照下的孟婆,俏生生的站在那,她美眸流转,似鬼术也似幻术,她看着冬木,递给他一碗汤,声音清脆婉转,柔声道:“喝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