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深圳下大雨,看着公交车窗滑下的雨滴,又想起小时候。
农村的下雨天就是集体放假,关上门在阴暗的房间睡上长长的一觉。小孩子是闲不住的,找个蛇皮袋子,把底部的一个角折进另一个角,顶在头上挡雨。疯跑,偷别人家的苹果,翻墙进到放假的学校里抓一把粉笔回去画画。
玩累了回家,很多老人聚在路口聊天,看到收获满满的我们,没有人指责这样是不对的。比我小一岁的丹丹什么都没拿,被她奶奶骂:“你看人家都拿了这么多东西回来,你咋空着手?”
听着很可怕是吗?可这是真的。
丹丹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妹妹叫二改子。这名字听着奇怪,其实意义深厚。家里连生了两个女儿,实在想要个儿子,希望老二之后能改个儿子,简称二改子。
印象中,二改子在家里毫无存在感。多数时候“寄存”在亲戚家,偶尔回来也是被欺负。长大一点她偷村里人家的钱,有一次被抓个正着,回家就喝农药,她奶奶看她吐白沫问是不是喝了啥,她还不承认。幸而,无险。
还有个小时候一起长大的,按辈分我要叫她姑姑,但因为年龄相仿,而且似乎全世界都在欺负她,包括我。所以,我从来都是直呼其名——迎弟!这个名字不用再解释了吧。
至于为什么欺负她,现在想来,大概是因为她的爸妈姐姐经常当着我们的面使劲骂她,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要承担所有的错误。既然家人都把她当作“垃圾”,我们自然对她不会客气。
而在这么多年里,每当有人骂她,别人都是帮腔,从不维护。后来她跟着她姐去外面打工,过年回老家的时候又听村里人说,她分不出钱的面额大小,工资都是她姐管着。
其实我不信。
我爷爷的二哥的孙媳妇,第一胎生了个女儿,后来流产了8次,就想生个儿子。然而天不遂人愿,第10个还是女儿。
我觉得这堂嫂真傻。
今年过年,表姐开车带我和小外甥女去摘草莓。小屁孩突然说:“我是小丫头,石头是小皇帝。”石头是表哥的儿子。
丫头、皇帝,这是啥年代的用词了。表姐吃惊问她跟谁学的,她说:“姥姥教我的。”表姐不爽。我也是。小外甥女才四五岁啊!连00后还要受重男轻女的影响,简直可怕。
如果我是在编故事就好了。可偏偏这些都是我亲历的。
2012年在北京,因为工作关系接触到中国驻波兰的两位夫妻档外交官,很年轻,当时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修养很好。他们婚礼的证婚人是前外交部发言人孙玉玺。
我看着他们就琢磨:年龄也比我大不了多少,为什么所处的位置、所做的事情却有那么遥不可及的差距。
直到我见到他们的父母才恍然,一个人的成就,是一个家庭几代人的累积。我们每个人在出生伊始,已经在一定程度决定了起步高度。这并非是说财富或地位,更多的是观念和视野。在看到世界之前,我们先看到的是身边最亲近的家人。
也是2012年,我下定决心一个人去北京,尽管身后各种阻拦,说北京节奏快压力大生活成本高,而我又无人投奔,没法混。但我一点也不怕。我不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混不下去这种说法。
我从没停止过折腾。但也没仔细想过自己会飞黄腾达,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并不是吸金力强的那类人。我只是想多些见识,亲手狠狠打破从小受到的保守思想。也许当我把别人对我说过的“不可能”变成“可能”之后,我就不会轻易否定别人的梦想。
更何况,梦想没有实现又怎样?至少我们在荒凉的世界里发现了一件让自己热血沸腾的事情。
也许我终究无所成。但至少,我的孩子可以比我站得更高。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