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福大爷那一副犀利的眼神,像医院里那一台台捡查人体的机器一样,总想把从他面前走过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似的。
他常常独自座在临河村那家名叫一一一“临河村杂食店"的那个角落里一一一那一个特殊座位上,一碗当地人永远都喝不够的三级成都花茶,从早晨七八点到中午十二点以前,你只要关注他,总能看见他喝茶的身影。
在整个临河村,他的年龄还不算很大的一位,同辈人中,排在他前面的还有十多二十位,只不过都是女流之辈而以,像他这样称得上祖爷爷辈份的男人一一一而且又能独自走来、走去,喝喝茶,喝喝小酒的的老人,在临河村这个村子里,确实只剩他这一位了。
难能可贵的是,在临河村杂食店老板眼里,他是他最喜欢和最受尊重的顧主,他照顧这个店的时间最长,他从不拖欠老板一分、一文,他从不与老板讲价、还价,也从不見异思迁,无论其它哪个店老板怎样游说,都难以诱惑他去另一个店里喝茶、吃酒,在他眼里,“临河村杂食店"是他今生今世最好的喝茶、飲酒的地,方,当然老板昌浩叔对他也确实不错。
首先,昌浩老板也是该称呼他为叔爷的晚辈,房份虽是隔得远了一点,总是一笔难写一个“叶"字,知道老人喜欢座在开着大窗,又能一览滚滚流动河水的那个位置,便特意为其安上一张小方桌,此桌只按一张座椅,而这张座椅是座下去软软的那种椅子,任何其他人进店喝茶或者吃东西,都不能使用这个座位,这个座位早已被放上一个茶俱,座位上便放上一个包或者其它东西把位守着,这是昌浩老板为他特意安排的。其次,老人已快九旬,本村里已无与他同辈的男性茶朋、酒友,他每天来这里只是喝茶,有时中午,喝上一杯本地老烧房里煮出来的包谷烧,都是独自一人,很少与人共飲茶酒,他又很少与其他人交谈、摆龙门阵,他与人交流也是很多年前的事啰,自从那个叫麻子么爷的去逝已后,昌浩老板,只知道,他是平日里和他谈的话算是最多的一个;其内容也仅仅是相互招呼、招呼,问询一下对方是否“吃了没有?"
“天气怎样”或“身体好不"?之类的话语。老人虽然快九十了,除了满头白发和下巴上那部早已白了的連须胡以外,听力和思维都还健全,由扵长期喝点烧酒,脸色红润,腰不弯、背不驼。他家就住在毘河防洪堤下面不远,傍晚时时分,总能在太阳快落山时,看到他还立在堤岸上,望着西山的夕阳,或顺着东流底河水慢慢散步,有时早早升起的月亮,正高过柳树头顶,月光浸透暮雾,也像给老人披上一层朦朦朦胧胧的风衣一样,見到此时此景的人都会啧啧赞叹不已。
说到这里,得介绍一下老人的名和姓了。他姓叶,族谱上记下的名字叫叶有福。后来到私塾拜本族人“周福通"老先生名下,学习之乎也者那类文字。私塾读了没几年,他爷爷一次回乡,(他在成都某衙门做事)見他读书认真,是个读书的料子,加上家里在临河村也还算得上是个有钱人家,便决定把他送进省城去读官学,况且老爷子正住在成都,在学道街林业厅某部门做事呢。
他进官学时,爷爷给他另取了个学名:叫“叶书成"其意自然是求其念书能有成就罢了。
在这儿也得简单说两句他爷爷叶福章,晚清未年的秀才,考上秀才没两年,宣统退位,大清朝倒了。叶福章那时年轻,思想开明,虽未親手参加那場倒清的革命运动,却很理解,满清不倒,中国是没有前途的道理。袁世凯,段成瑞相继垮了后,民国政府成立了,叶福章也顺势在当时的四川林业厅找到了一个差事做了起来。后来就这么一干,他就做了二十多年林业厅抄写公文的差事,老了后,退下来了,本来可以回到老家临河村去养老的,可老伴硬是不想再回乡下去了,她说在老西门这住惯了,不想再回到乡巴里去,再说临河村里只有大儿子一家才住在那儿,其余老三、老四两个儿子和么女都在城里安了家,叶福章想了想,也是,大部份家人都住在成都,虽然他也想老大那一家人,但考慮到乡下那里祖上传下的田产,也需有人看管,也就打消了回乡养老的念头,这不,回乡看到这个长孫,不但人长得清秀、机灵,书也念得不错,扵是便把他带回成都来唸官学,一来让书成今后有个好的发展前程,又可以帮大儿子一把,也解了思念大儿一家的親情,因为他的儿子住在这儿唸书,老大也就会常常来家里走动,别的不说,他总得关心他儿子吧,这不就两得其所了吗。
这一年是民国二十七年春上,虽然官学堂的开学时间是在下半年秋天,叶福章也是个读书人,他知道书成虽然读过书,识字不少,但那是私熟学堂,官学堂里学的知识比私熟学堂学的知识多很多,要让“书成”能跟上官学堂里学习进度,得提前带他到成都找人给他补习才成,否则,今后到了那官学堂里会跟不上,就这样,在拜别了爹娘后,“书成"跟着爷爷叶福章,离开临河村,去成都求学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