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十几天的时间,又快过年了吧。我在心里盼着它早日到来,但它真的珊珊而来,与我即将触面时,心中又升起无尽的感慨。
毕竟快40岁的人了,对于年的期盼,也就是能和家人团聚,能稍微地休息两天,不为工作上的事发愁而已。至于回老家,帮着老人准备过年繁琐的一切,虽然仍心有余悸,但也知道了,那是孝心的一部分。毕竟,身边的老人,越来越少了。自从母亲去世15年后,又目睹婆婆离去,心中已经放下对回家过年需要干很多事情的忌惮。
想着孩子们回家过年,也应准备提前买好新衣服,这样才会让他们开心点,思绪不禁又回到了儿时的年味。
那时,最快乐的时光应停留在过年的前天晚上和第二天早晨吧。因为要爆竹声中除旧迎新嘛。而我家开个小卖部,里边总是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鞭炮,其中花炮种类更是繁多。每当这两天,父亲总是鼓动我去尝试燃放所有的鞭炮。当看到我身边很多小朋友环绕,我们一起快乐地奔跑,或小心翼翼点炮仗,或仰望礼花绽放于星空时,父亲总是站在一旁开怀大笑。我感觉,那一刻,他也变成了孩子。
而年近时节的母亲,却总是格外忙碌。整个腊月都是她最辛苦的时候。因为她不仅是一位母亲,得操持一家人的生活,她还是我们村方圆20多里唯一的裁缝。她得抓紧一切时间,给别人做衣服呀。特别是那些穷苦人家,只在镇上腊月13的赶集日才舍得扯回来一些布匹,让妈妈给他们全家做成新年衣服。送去的布匹多了,妈妈就更忙碌了,我记得每个夜晚躺在床上睡着了,梦里都是妈妈踩着缝纫机发出的哒哒哒哒哒的声音,半夜睁开眼睛,看到最多的,也是妈妈弓着身子,伏在那里踩着缝纫机的背影,或者是她弯着腰在裁衣板上比比划划的姿势。
平时妈妈在干活时,总是哼着小曲的,感觉她很享受这一切,但随着年末的到来,小曲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我的指使越来越频繁。做饭,洗衣,洒扫庭除,几乎都落到我的肩膀上。有时听着每天来来往往进出我家的乡亲们对我勤劳懂事的夸赞,也不能消除我对这些家务事的反感。毕竟,一到年近,别的孩子放假就是玩,而我得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帮着妈妈干这干那。
我曾无数次地抱怨妈妈的无情,有时没事对她发脾气,有时故意做饭很慢,有时卫生整理不干净。对此,妈妈基本都会和颜悦色地提出批评,毕竟她也没时间搭理这些,但要是我太过分了,妈妈又会狠狠地说我两句了。那时我也在气头上,就会和她掰两句嘴,再狠狠地大哭一场。但哭过之后,自己的事还得自己干。
年节将至,我得围绕着母亲和家转悠。多少次看见母亲熨完一件衣服后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多少次看到她又马不停蹄地开始下一件衣服的制作,多少次看到她对徒弟们手把手耐心教导的专注神态,多少次半夜醒来仍看到她伏身裁衣或蹬缝纫机的佝偻的身躯……这样的情景自我记事起,一直在眼前晃动了14年,直到2002年的那年冬季腊月12日,母亲终于倒下了,永远安息。
母亲最终没有熬到02年的那个年末。她走时,我没来得及再为她洗衣,做饭,打扫庭院,我甚至没有来得及见她一面,因为我在外地求学了,当时学校有重要任务,没有放假。我见她最后一面时,她已经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像安详地熟睡了过去。我拉着妈妈的手,竟然没有丝毫的悲伤。妈妈太累了,该歇歇了。我当时真的这样想。就在出殡的那一刻,我才感觉到胸口撕心裂肺地疼痛,哇地一声哭起来,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腊月17日葬礼仪式刚刚完毕,天空骤然飘起鹅毛大雪,一下就是7天。我和弟弟就在雪花纷飞中,走向亲戚朋友乡邻家,一家家登门谢孝。
年节将至,家里冷清了很多。再也没有了门庭若市的买东西取衣服的身影,没有了妈妈的歌声笑声和招呼声,再也看不到有人拿着挽联的账布向妈妈投来哀求目光的青年人,没有了拿着一碗豆子想委托妈妈给他孩子做件棉袄的老奶奶,没有了妈妈对我发号施令的吆喝声。以后的年末,照常要打扫卫生,洒扫庭除,蒸馒头,猪肉,但好像一切因为少了母亲的指使而显得有点索然寡味。
又到年末,年味渐渐从四周飘散而来。人们匆匆走向商场买衣服,买年货,买一切,而我除了给孩子家人添置几件必备品,其他的依旧是在家里打扫,张罗。只是每当新年的脚步越近,头脑中,妈妈忙碌的身影就会越清晰,甚至在梦中,都是她和人说笑着,唱这歌裁衣的情景。
妈妈,新年快乐。
羽西X简书 红蕴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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