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云中飞仙是她,风里飘香是她,雪落无声仍是她。
她从不曾入过雪洁的梦,雪洁从不曾忘记过她。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尽管回响在十多年之后。
那年,夏雪洁十一岁,认识了同龄的她——陈素凤来。
她们同在一个文艺队共三年,凤来能歌善舞,唱歌好听,舞跳得好,人长得更美。
雪洁很喜欢文艺队里唯一的一架钢琴,她不敢碰。凤来鼓励她说:“弹弹吧,没事的。”她自己认真地弹了两三下。
“抓紧杠子,一翻就过去了,没事的。”凤来鼓励夏雪洁在双杠上翻转。
“我扶你。”
“咚——”雪洁摔在地上,人中左侧擦破了手指甲大小的一块皮,从此,雪洁再也不上双杠翻跟头。
勇敢的陈素凤来,美丽的陈素凤来,与漂亮的雪洁成了好朋友。
谁站在凤来身边都是陪衬,夏雪洁也不例外。
有一次,两个女孩子在丁香树旁赏丁香。
“你像丁香花。”雪洁说。
“为什么?”凤来长着与林青霞一样的双下巴,白皙的鹅蛋脸,浓墨般的眉如峰。
雪洁不知道丁香紫有淡淡愁,丁香结有层层怨。她只觉得丁香花好看,就说凤来像丁香花。
紧闭的卧室门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开,一阵阴风穿堂而过,惊醒了夏雪洁。
“谁进卧室了?”雪洁心里揣测。久久没有脚步声,没有人进卧室,卧室门也关得好好的。
今天是20*4年4月4日,刚好是清明节,许诺过妈妈要回去的,无论如何也要回去。
车票是9:40分的,4号窗囗检票。
雪洁厌恶地看着车票,心中郁闷,这么多“4”凑热闹,不怕“4”大吗?
雪洁提着大包小包奔向下一趟车,一个个出租车司机迎上“去哪里?”
雪洁拒绝出租的热情,她要自己找出租。
“去哪里?”一个出租司机问。
他瘦小,雪洁放心。
“菊花岛。”
“四十元。”
“便宜点。”
“我也没多要。”
“如果捡到了客儿,就三十五元吧。”
“上哪捡去?”
两人边说边上了出租车。
路上,出租捡到一个同去菊花岛的男客,不过,夏雪洁到站时,出租车费仍四十元。
雪洁放下东西,吃了几口炒干豆腐一个饺子,又匆匆返回。
又是一辆出租车,雪洁问去新城多少元?
“十元。不过,得等一个人。”
“谁?”
“如果你着急,给二十元我们就走。”
雪洁沉默不语,她不缺时间,缺的是钱。
“小猫死了,我哭得好伤心。”凤来说,她对面的中年男人问:“猫死了你哭,我死了你哭吗?”凤来说:“谁死了我都哭。”那年,我们十二岁。
台上人唱戏,台下人如戏。
陈素凤来一袭过脚踝的黑裙,一头乌黑及腰的长发,在人群中,一凤独立。
“好久不见。”雪洁笑问。
菊花台唱戏,这种热闹场雪洁很不喜欢。唯独那次,似乎有谁在牵引,雪洁去了。见了一别九年的闺蜜——陈素凤来。
“嗯,你还好吧?”凤来问
“嗯,还行。”九年没见,一见面不知说什么好。
“自己来的。”凤来问,脸上没有笑容,身材曼妙。
“是的,你也是。”
曾经嘻嘻哈哈的青涩少女,如今已是身材婀娜多姿的待嫁女人。
台上曲终人散,台下人散终不见。
清明无雨昨夜雨,明月无期花无语。
无风无雨方晴好,柳烟氤氲清明遇。
浅粉鹅黄凝脂须,伽罗麴尘菡萏坞。
沧浪无心绿半见,松石下浅云银朱。
冬雪留春春不驻,秋雨倦夏花虚慕。
惊蛰谷雨不言苦,小满芒种思白露。
“从这里到菊花台也十元。”出租车说。
“留个电话呢?您贵姓?”夏雪洁问
“姓陈。”出租车说。
“您是那里人?”雪洁问。
“菊花台。”
“我们是老乡。陈素凤来您认识吗?”
“认识。”
“她现在怎么样了?”
“刀漏,不在了……”
“啊——”惊愕
“走十多年了。”
“怎么会呢?”
“喝毒药了。”
“为什么呢?”她听见这个消息很难受,眼泪欲下。她不能哭,哭泣消耗精气神。她要养精蓄锐,听听凤来的故事。
“赌博,欠人家钱。”
“欠多少万?”她急急地问,恨不得帮她一把。
“二三十万吧。”
“那也不多。”
“十多年前,她要是活着年龄有……”
“四十五岁。我们是同学,也是好朋友。今天是清明节,冥冥中,是凤来给我们串线。”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回响在十多年后。
“刀漏好看。她欠人家高利贷了。”
“没人管她吗?听说她嫁到海城了。”
“离了。刀漏姐姐也好看。”出租车说。
“您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没出五伏的堂哥。刀漏好看,就是命不好。小时候父母离婚,没人管她。三十三岁就没了,好死还不如赖活着呢!”
鬼是死了的人,人是活着的鬼。
“凤来让人骗了吧?”
夏雪洁问个不休,无奈,车到站了。
“好好活着,我们好好活着。”
人海车海中,一个大大的旋风平地而起,人迷了眼,车也迷了路。
是呀,雪洁要带着对她的回忆,好好活着:毕竟我们是好朋友。有勇气喝毒药去死,为什么没有勇气活下去?活着难道比死亡更可怕吗?
雪洁又想起了自己的姐姐雨洁,姐姐与好友在另一个世界会成为好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