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殿堂空荡荡。我呆呆地站在窗前,透过窗户看着里面,空空的,白白的,什么都没有,我抬起手指要触摸玻璃,那一瞬间……
“你的殿堂,空荡荡。”
低语从室内冲向我,在砸破玻璃、哗啦的稀碎声中它仍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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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惊战,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天花板,悬挂的药瓶和泛着银光的金属架子兀然出现在眼前,鼻尖萦绕消毒水味。
一滴一滴,我听得见药水坠落的声音。
我是谁,我在哪里……
空荡荡……
两个大人走了过来,一男一女,脸上刻着同样的沧桑和愚昧,女人的表情明显生动许多,没上妆,悲伤让皱纹更显。
我张嘴却讲不出话,他们身后的白大褂走上前对我摆了摆手,我看不懂,只好猜测是让我闭嘴的意思。于是我沉默着看他,看他测我的体温,量我的血压,以及更多我看不懂的操作。
“基本没什么大碍了,接下来就是要好好修养,喉咙的话注意事项我都说过了,过几个礼拜看看情况就可以准备出院……”
那女人始终握着我的手,仔细听着白大褂的话,手上被抓的紧紧的,我看着她。
……还是空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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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随着这两个人走在陌生的街道上,这两个人是我的父母。
童话都是骗人的,哪来的那么多家庭美满,更多不过都是世间尘埃。我想。
假装喉咙未好,我不肯开口吭声。
“明天就要回学校了,你这么久没学分数下降是正常的,别紧张,努力了就好。”女人亲昵地挽住我的手臂。
我不适应。
她大概是以为我是因为压力太大才跳的楼吧。是吗?是吧?
反正,空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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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笔屑飘散,黑板擦状似轻松顺畅地划过黑板,只有举着它的人才知道克服摩擦力的艰难。
像是承诺只有听的人记得——脑子里为什么会闪过这样的话。
我自在地开始上课发呆,却以皱眉为止。擦黑板和承诺,这两毫不相干的事情哪来共同点能让我联想。
老师点了我的名,让我上去板书解题。
就算知道“我不能说话”,这些老师也总有能力治我。话说她姓什么来着?
空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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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来了?我可想死她了……”
后门传来女孩子的喧闹声,我的头开始痛了。那趴下去装睡好了——逃避是下意识的选择,或许曾不止一次选过。
“她睡了?”我听见她小声地自言自语,然后脚步有些凌乱,最后悄无声息。
走了啊。我松了口气,头痛缓解了些,我却有些呆滞:我知道她来找我,我知道我认识她,但我其实不情不愿。不情不愿她找我,不情不愿认识她。
为什么?
我的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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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过去的数学课我做了噩梦,脑袋在上下起伏的最后砸向了桌面,连带着摊开的书本也遵循了杠杆原理做了一次飞不起来的腾飞。
同桌以及同桌的另一位同桌掩嘴笑着看我。
我想起来了她们的名字。
——有东西慢慢回到我的殿堂。
而一整个下午,她没再来找我了。这种做派过于熟悉,我嘴角的苦笑大概已经出现好一会了吧,只能手动平复嘴角,心里的波澜仍在扩散。
殿堂被塞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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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梦想不太起来了,脑子里延续故事的本能让我第一次感到困扰,经过润饰,情节有了,感情却淡了。
我知道这个梦有关于她,可我没梦到她。
该见见她了吗?我知道如果出去逛逛,是肯定会遇到她的,这种自信应该是出于直觉——毕竟她并不是爱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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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前方,她冲向我。
我不动不想,这画面很熟悉。我想我该笑,可我能挤出笑吗?脸很硬,最后的脸上大概是一种别扭的表情。
她察觉到了?她脚步缓了。她擦着我的肩,很自然地离开了。
我突然反应过来,梦里的陌生人也是这样离开了。我甚至无法转身去看那个背影。陌生的脸,几年之后我看她也会是那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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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辈子的好朋友?”
“好啊。”
什么时候的承诺,有两个小孩听到过,有两个小孩傻乎乎坚持过,那两个小孩还记得,只是再难坚持。
我的殿堂塞满了空荡,失望在其中自在徜徉。
“放下吧……”
低语再次响起,清晰明丽,是听惯了的她的声音。
缘灭,即离。
切忌反复伤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