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5月20日,记于纽约。
从2019年5月27日到达纽约算起,我已经在美国的土地上生活了358天。刚到纽约的时候结识了一位志同道合的小伙伴,她建议我要把在这一年的经历好好记录下来,因为这一辈子也许不会再有类似的体验了。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我的懒癌发作,一直没有提笔,直到今天收拾搬家行李,内心五味杂陈,害怕多年以后自己会忘记,赶紧打开电脑开始记录。
无论是对于个体,还是全人类,2020年注定是难忘的一年。如果没有疫情,此刻的我应该在去费城的路上,和外导一起参加一年一度的ATS会议,会议结束后,和小伙伴动身前往美国西海岸的洛杉矶、旧金山、拉斯维加斯,打卡1号公路、黄石公园,尽享西部风光,然后顺利的回国。但是由于疫情,会议取消,旅行计划全部泡汤,取而代之的是长达两个月的居家生活和重金难求一张回国机票。
我的访学生涯不知何时结束,异国的居家生活仍在继续,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知道,平日里厌倦的日常有多珍贵,平日里不喜欢的事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生命宝贵。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所以一定要珍惜当下,活好每一天。毕竟还有那么多地方没有去过,那么多风景没有看过,那么多美食没有吃过,那么多有趣的事没有尝试过。
出发前准备
从2018年8月开始准备简历,联系访学单位,给外导发邮件,收到面试通知时已经接近圣诞节。记得面试那天是圣诞节放假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面试前一天晚上外导的秘书预面试,是位很帅很绅士的小哥哥,开玩笑安慰我说不要紧张。第二天正式面试,外导很忙,只问了几个很简单的问题,很清晰的记得我最后说了一句:"I like teamwork。"外导很开心,面试顺利结束。来到这里之后才发现,外导在门诊经常和病人说的一句话就是:"We are a team。"
接着圣诞节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申请进度没有任何消息,我以为泡汤了。2019年3月18日,突然收到一个美国发来的快递,里面竟然是纽约大学的邀请函。而这个时候距离访学开始日期5月1号只剩下1个多月的时间。老外的办事效率低下,留给我的时间却很匆忙。要准备单位内流程、预约签证、面签、体检等等手续。然而没多久,中级考试的时间出来了,5月26号。于是和外导商量延期一个月,考完试再走,他很爽快的答应了。然后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一边上班,一边准备出国手续和中级考试。
记得出国前的最后一个急诊,病人特别多,可我发烧了。到中午的时候病人依然络绎不绝,我忍着身体的不适看完最后一个病人,正准备坐下吃口午饭,护士说又来了一个急诊。等我急忙扒拉两口饭跑出去的时候,BB师姐已经默默地替我把病人看掉了。当时眼角含泪,哈哈哈哈!
抵达纽约
出发前,我幻想了未来一年里可能遇到的种种困难,抱着要在美国经历“九九八十一难”的心态,和家人老师朋友道别后,我和小哥搭上上海飞纽约的飞机,经历长达15个小时的飞行,终于在2019年5月27日美东时间的下午5点到达纽约,下了飞机排队过海关,海关官员审完材料看着我说:“Welcome to America. ”过了海关,取完行李,坐上提前预约的接机,30分钟后到达提前定好的住处。第一天晚上,我和小哥散着步,走到了纽约大学Langone医学中心。在这里,我开始了一年的访学生涯。
纽约大学Langone医学中心
纽约大学Langone医学中心隶属于纽约大学,建于1841年,是一所教学医院性质的综合医院,医院5个领先的临床区域包括心脏和血管、神经病学和神经外科学、癌症、肌肉骨骼和儿童服务。2008年在收到Kenneth Langone的2亿美元捐赠后,纽约大学医学中心更名为纽约大学Langone医学中心。
如果很多年以后,让我回想纽约大学Langone医学中心,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词应该是:壕。因为它位于寸土寸金的曼哈顿中心,并且分布在整个纽约市地区近30处,其中有6个inpatient院区:
Tisch医院:急诊医院,服务范围包括各个年龄段的病人。
Kimmel Pavilion:与Tisch医院相邻,提供普通和专科手术服务,重症监护。
Hassenfeld 儿童医院:包括儿科住院及门诊治疗,手术和外科服务,KiDS急诊以及各种门诊,也是我此次访学的地点。儿童医院入口有一个高38英尺的艺术雕塑,一辆出租车平衡在一只斑点狗的鼻子上。儿童医院的主要捐助者Hassenfeld家族创立了Hasbro玩具公司,这个艺术雕塑是向Hassenfeld家族的致敬,也是给医院的访客带来轻松欢乐的氛围,很多小朋友会在雕塑前合影。
NYU Langone 骨科医院:前身为关节疾病医院,曼哈顿的专用骨科住院医院。疫情期间,骨科医院也在收治COVID-19病人,外导在这里支援。
NYU Langone 布鲁克林院区:前身为纽约大学路德教会医学中心,是一家提供全方位服务的教学医院,位于布鲁克林日落公园。
纽约大学Winthrop医院:前身为Winthrop大学医院,在长岛提供住院和门诊医疗服务。
关于纽约大学
刚到纽约的时候,认识了一些中国留学生,他们戏称纽约大学为”纽约房地产龙头“,我以为多多少少有些夸张的成分。可是,在纽约生活了一段时间以后,我信了。因为在曼哈顿和布鲁克林,凡是插上醒目的紫色旗子都是纽约大学的地盘,整个曼哈顿都是纽约大学的校园,所以说纽约各区中心最大的地产商就是纽约大学。
纽约大学校徽上的紫色火炬,来源于自由女神像手中的火炬,表示学校位于纽约。校徽主色调是罗兰紫,据说在1831年建校伊始,这里曾是有钱人的夏日乡村别墅,开满了紫罗兰。据古希腊神话记载,主管爱与美的女神维纳斯,因情人将要远行,惜别的时候依依不舍,晶莹的泪珠滴落到泥土上。第二年春天,维纳斯泪珠滴落的地方竟然发芽生枝,并开出一朵朵美丽芳香的花儿,这就是紫罗兰。我们无法判断紫罗兰的花语和这个神话有什么关系,但这个神话让人可以更加生动、更加直观地理解紫罗兰的花语——“在梦境中爱上你,对我而言你永远那么美。”
那些可爱的人
纽约,有美国名声最响亮的大都会博物馆,有照耀世界的自由女神像,有全球最高的摩天大楼帝国大厦,有不分白天和黑夜的时代广场,有聚集全球著名品牌商店的第五大道,有仿佛能嗅到金钱“味道”的华尔街,有美国最老的悬索桥布鲁克林大桥,有美国戏剧和音乐剧的发扬地百老汇……然而这些对于我来说,不过是留下一张照片,多年以后看到照片知道自己曾经到此一游而已。
在纽约认识的小伙伴总爱互相问:“你喜欢这里吗?为什么?”答案也是五花八门,有人说喜欢,有人说不喜欢。喜不喜欢一个城市,往往和在这个城市的时间长短相关。在一座城市待久了,感官就麻木了,重复的生活,无趣且消耗生命。彷佛每天睁开眼日常三问:“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我喜欢纽约,是因为这座城市里那些可爱的人。
Dr.K
我的外导是纽约大学Langone医学中心Hassenfeld儿童医院肺病科的科主任,擅长儿童哮喘,肺炎,慢性咳嗽和其他呼吸道疾病的诊治,临床经验相当丰富,还做得一手好支气管镜。先前我一直称他professor,后来他说:我们这里没有professor ,大家都叫我Dr.K,你也叫我Dr.K吧。刚到纽约的第一个礼拜,因为要安顿住处,没有去见他,但是给他发了邮件表示我已经在纽约了。然后他很快回了信息过来,把他的手机号给了我,说生活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随时联系他。安顿下来以后,和Dr.K见面讨论了访学期间的安排,得知我要先跟着他临床观摩,熟悉了以后再开始相关的课题研究。
跟门诊的初期,因为语言障碍,我很难跟得上Dr.K的节奏,他就征求家长的同意,故意放慢语速。按照医院规定,我不可以接触病人,参与诊疗工作。但是Dr.K对我充分信任,经常让我先进行体格检查,有什么经验都毫无保留地和我分享。渐渐的,我可以帮助他处理一些临床工作了,再到后来,他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我就知道他想做什么,想说什么。三个月之后,我参与了他的课题,负责病例收集、数据录入和核查等工作。
尽管Dr.K在工作的时候严肃认真,私下其实是funny boy,会做各种有趣的事情逗我开心。另外,他对中医的兴趣超乎我的想象,刚见面的时候,他说这里的医生对中医一无所知,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我能给他们讲一讲中医。门诊上他也经常会向病人介绍我是一名中医儿科医生,如果需要可以去上海找我看病。于是2019年10月,我在FINK门诊会议室进行了一次中医方面的讲座。讲座结束以后,Dr.K就建议我和他们一起接诊病人,各自把诊疗思路写下来,分析中西诊疗的差异,然后发表一篇文章,让美国的儿科医生进一步了解中医。
Dr.Giusti
Dr.Giusti是Hassenfeld儿童医院小儿囊性纤维化中心的创始人。访学前期每周会有一到两次跟他的门诊,他会罗列出当天可能碰到的知识点,或者一本书的某些章节,或者一篇文章,让我准备3个问题,门诊结束以后他会很开心很认真的做解释,不厌其烦。私下经常跟我讨论关于中国的新闻,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问我有没有想家?有没有交到新朋友?哪里的饭好吃,一定要去试试;哪里有好玩的地方,一定要去玩一玩,并且一直吐槽我的书包太大,哈哈哈。
Dr.Shah
Dr.Shah是NYU Langone医学中心有名的儿科肺病学家和睡眠医学专家,擅长治疗呼吸系统疾病(如哮喘、支气管肺发育不良和肺动脉高压)引起的儿童睡眠障碍和呼吸障碍。第一次和他上门诊,他从抽屉里掏出一把零食递给我,看着我吃。可是美国的零食太难吃,太甜了,直到门诊结束我也没吃完。我经常和护士们开玩笑说,在他的门诊就像在听单口相声,哈哈哈。我觉得他的门诊缺少一个捧哏的,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自己适合在中国说相声。
Dr. Kesebir
2019年10月我的中医讲座结束后,Dr.K建议我和他们共同接诊,于是推荐了Dr. Kesebir,因为她在布鲁克林院区的门诊有很多中国病人。于是2019年11月我和Dr. Kesebir开始一起接诊病人,渐渐的我们两个熟悉起来,到最后几乎无话不谈,还计划着ATS会议要一起去费城吃网红餐厅。她对中国传统文化特别感兴趣,春节的时候,我收到的第一条拜年短信是Dr. Kesebir的。有一次聊到中国的十二生肖,我说她是属虎的。在那之后,她的门口就多了一张这个哈哈哈!
Dr.Segal
2019年11月6号,Dr.K突然问我还有什么想学的?我说如果可以的话,想去实验室学习。他说他的一个好朋友是肺病微生物研究领域的专家,可以介绍我过去,我点点头。然后他立即打电话给他的朋友,也就是后来我的实验室外导,Dr.Segal。他的实验室主要从事常见呼吸系统疾病(如COPD、肺癌、NTM肺病)呼吸道微生物菌群的相关研究,研究成果发表在很多医学权威期刊。纽约疫情爆发后,实验室开始主攻COVID-19。
经过Dr.K的推荐,Dr.Segal同意我去实验室学习。之后的半年时间,我开始实验室、门诊两边跑,忙碌而又充实。去实验室之前,Dr.K特意叮嘱我:Dr.Segal要求很严格,如果事情没做好,被Dr.Segal批评了千万不要难过。可是接触了以后,我发现他和Dr.K一样,热爱并享受着自己的工作,对人简单、真诚,这可能也是他们能成为好朋友的原因。和他相处轻松,自在,没有一点架子。
永华老师
当Dr.K推荐我去实验室时,Dr.Segal就安排了永华老师了解我的情况,记得当时我们通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永华老师和Dr.Segal从实验室成立时一起工作至今,是实验室的元老级人物。Dr.Segal可以很久不出现在实验室,但是永华老师一天都不能离开。实验过程中大家经常会犯错,她从来没有批评过谁。我曾经把细胞冻死了,把提取的RNA污染了,可是她总是耐心的想解决办法,安慰着说:没关系没关系,实验就是这样,不要难过,大不了重新来。她总是第一个催大家到点吃午饭,催大家下班赶紧回家,而她一直是最后一个离开实验室。纽约疫情初期,她是第一个要求我们尽量居家办公的。疫情爆发,政府颁布居家令,她担心我吃不好,会经常送食物给我。永华老师是我在纽约的家人,因为五个一航班政策,我买不到回国的机票,她担心我的情绪,反复安慰我,照顾我生活上的点点滴滴,因为有在她身边,特别温暖。
关于在美国学医
记得有一次跟Dr.K门诊,有位患儿的家长看到我胸前的工号牌,误以为我是NYU的医学生,对我竖起大拇指,说:“你很了不起!”后来聊天才知道,他的侄女之前也很想学医,但是负担不起高昂的学费就放弃了。他说,在美国,对于医学院的学生来说,他们每年至少需要6万美金的学费,很多人在毕业时背负着债务,不少医学生从私立院校毕业时背负着超过30万美元的教育债务。并且在美国一个立志成为医生的学生,平均需要14年的时间:4年的普通本科教育、4年的医学院学习、3~8年的专科住院医师经历。经常有人说在美国学医,就是本科毕业后再10年。当一名医生正式开始入职并且有稳定收入的时候,平均年龄已经是36岁,还需要面临高强度的工作压力、养家糊口的经济压力以及偿还支付之前的学贷压力。
在2018年8月16日,纽约大学宣布对所有的医学生提供全额学费奖学金,无论是正在就读的医学生,还是未来进入纽约大学医学院就读的学生,学费全免,开了美国医学院的先例。也正是因为如此,让传说中的“网红大学”在网红道路上越走越远,申请率暴增,让本就竞争激烈的医学院难上加难,申请难度丝毫不亚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之后又认识了NYU影像专业的一位fellow,也是NYU医学院的中文老师,聊到国内剑拔弩张的医患关系及让所有医生吐槽的医疗环境,很多人都羡慕国外医生的高薪、高社会地位。他笑笑说,所有的光鲜背后,都是你想象不到的苦。
美国总共7000多所大学,只有100多所有医学院。即使有勇气去申请医学院的本科毕业生是极少数的最顶尖的优秀学生,医学院的名额也是永远供不应求的。虽说本科可以以任何专业毕业,然后毕业的时候考MCAT,再申请医学院。但是这个考试可以说是美国所有研究生入学考试中最痛苦最难的考试。况且还有之前毕业的学生还没申进去也要和你竞争,所以很多人申请了20所学校最后只接到一个录取也是激动万分的。然后是无比紧张和高强度高压力的两年理论学习。最后是住院医生的部分,又和申请的时候一样了,医院少,职位就那么几个,即使是住院医师这种倒贴钱的穷苦劳动力,也要百般寻觅才能找到一个接收的医院。每年也有大量的研究生找不到住院医师的职位而等待下一年继续申请,结果下一年的新生竞争压力就更大,长此以往恶性循环。这就是为什么美国人如此敬重医生。为什么医生叫doctor,因为只要是医生就是doctor(博士),所以直接用博士(doctor)来作为“医生”的名词了。
其实中国的医学生又何尝不是如此辛苦,当然,美国是市场化的医生,而国内是体制内的国家工作人员,所以社会以近乎圣人一般完美的医德要求医生,认为这是医生作为国家事业单位工作人员(大部分还是党员)应该做的,不管合不合理。
美国医生轻松吗?
在美国看病需要提前预约,对于Dr.K这种比较有名的专科医生来说,一天的门诊最多预约病人20个左右,且病人都是在几个月前就定下了。看似每天看的病人数比中国医生少很多,但每个病人的就诊时间都比较长,需要回答病人的所有问题,直到病人离开。且门诊预约是连续的,不存在午休时间,Dr.K的午饭经常是花几分钟到7-11买一根能量棒,或者一杯咖啡,有时一天的门诊结束已经精疲力尽。当然,有很多美国医生相对比较自由,可以选择减少工作时间,只不过需要付出“收入下降”的代价而已。
美剧《实习医生格蕾》里看到的实习医生们,没日没夜工作、没时间谈恋爱、长期严重缺觉、累到精神崩溃⋯⋯这些也是真的。因为在医院,医生通常6点半就到,而住院医师一般6点到达医院,以十二小时轮转医生为例其工作时间为上午6点到下午6点或者上午7点到下午7点。每天早上高年资住院医在查房时要尽可能给低年资住院医和医学生讲课,主治在查房时也要尽可能进行教学,常常会分发几篇打印的最新文献全文,边看文献边讲。
美国的临床医生做不做科研?实验室外导Dr.Segal是呼吸和危重症学科的医生,属于研究型临床医生,疫情期间,一边在临床一线支援,一边进行COVID-19的实验研究。但是他们做科研的动力来自于本身的兴趣爱好,而不是为了应付评职称去完成某些指标。美国医生完成了住院医生或者专科医生的培训, 绝大部分的人是专职于临床工作,不再有科研和教学任务,也没有发SCI文章的要求,更没有职称晋升的烦恼。除非自己有兴趣或者自己做选择,把基础和临床科研作为他们主要的职业奋斗目标,从而踏上医学科研的征途。
疫情下的我
进入2020年,我的访学生活已经过半。但是这一年的开局有点曲折,一场突如其来的病毒席卷全国,抗疫警报拉响,全国像被按下暂停键一样陷入前所未有的寂静,这一战就是两个月。在这个信息爆炸的年代,我在国外,刷着微博,“封城”、“隔离”、“口罩”……等等信息不断地刷屏。那段时间,我什么事情都做不进去,每两分钟就拿手机出来看一看,焦虑,坐立不安。每天和家人的视频,抗疫成了主要话题,叮嘱他们不要出门,出门戴口罩,告诉家人如何预防病毒。同时,我也是一名医生,看着同仁在前线冲锋陷阵,内心充满了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随后,美国各地区的华人组织发起募捐,留学生群体四处购买防疫物资支援武汉,大家几乎跑遍了纽约的所有药房、超市和home depot,一夜间所有的口罩被一扫而空。
自记忆以来,先后经历过03年的非典,08年的雪灾、汶川地震,每次灾难巨大,但都压不垮中国人民。没有疫情,我们就不懂得什么是“共赴国难”。短短的两个月,14亿中国人团结在一起抗击疫情,最后我们挺过来了。慢慢地,上海复工了,各地确诊病例开始清零了,大家可以上街了。
然而,随后日本发生了,韩国沦陷了,意大利封国了,塞尔维亚挡不住了,再后来,美国的确诊病例成为全球第一,从几百,到几千,再施施然破万。我和家人的视频内容,又转成他们担心在大洋彼岸的我,国内导师几乎每日一条信息,我必须淡定,因为这样可以让关心我的人定心。然而,各种传闻和消息在微信的世界乱飞,新闻里的疫情看上去比现实世界更恐怖,因为那是一个浓缩的世界。很多人劝我提前回国,可是访学任务没有完成,我不想自己狼狈地“逃”回去,也不想做公知口中的“千里毒王”。于是我选择老老实实的原地卧倒,以另一种的方式保护我的祖国。因为她现在已然千疮百孔,经不起第二次。
然而,3月底,中国民航局禁飞的消息发出,“五个一”航班阻断了我回国的路,一张机票从开始的几千,到几万,几十万,依然一票难求。而我买的机票因为不在“五个一”名单里,陆陆续续被取消。最后一张机票被取消的时候,距离我回国的期限只有两个星期了。我刷遍所有航空公司的APP,却买不到一张回国的机票。微信里的票代叫嚣着最后几张!最后几张!报出来的价格让我难以接受。我不愿意、也不甘心让家人花几万,甚至几十万买一张回国的机票。之后的每一天,我依然淡定的安慰着家人,瞒着他们,疯狂的拨打驻纽约总领馆的电话,可是疫情期间,我保存的大使馆领事服务电话是没有人接听的。眼看签证到期,房子到期,我必须在访学期限最后一天回到中国。于是我打了外交部全球领保电话1012308,电话接通的瞬间,我哭了,泣不成声,这么多天的淡定,居然那么不堪一击,我以为我很坚强,可以和关心我的人说说笑笑,与家人一起憧憬我回家后的第一餐;我以为我很正确,原地卧倒,一个人生活也可以妥妥应付。大使馆回复说我在第二轮包机名单里,可是滞留在外的留学生太多了,我的回国日期不能确定,建议我还是申请延期。于是我只能求助外导和纽约大学移民办公室尽快帮我申请延期。
我承认,我曾一度失望。今天的我本该收拾的是回国的行李。
我是带着国旗出来的,也曾步行半个曼哈顿只为去一家上映《我和我的祖国》的电影院,脑海里我们热泪盈眶,站起来为祖国鼓掌的画面依然清晰可见。家人从小教育我,立“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志向,我也选择并坚持了医学这条并不容易的道路,向往着学成之后为祖国尽一份绵薄之力。且直到现在,我仍然觉得这些年的努力,不愧初心,不辱使命。此时的我,不知道何时能回家,但是我仍然相信我的祖国不会不管不顾任何一个中国人,也仍然相信中国护照能护我周全,带我去最安全的地方。
2020年5月20日,全球新冠感染近520万人。我不再关注那些数字,拒绝看它张牙舞爪的样子。不管你愿不愿意,全人类正竭尽全力,与这崭新又古老的病毒殊死搏斗。
插曲
谁曾想2020年,口罩,一跃跻身成为奢侈品。我也因为口罩,和最爱我的小哥大吵了一架。1月初听闻有不明肺炎存在人传人的可能,我赶在春节快递放假之前在淘宝为家人买了一盒口罩。后来疫情爆发,口罩重金难求,我打电话问他,口罩有没有分给家里人,他不好意思的跟我说,口罩分了一些给朋友,可能不太够了。我听到以后崩溃了,这是我能为家人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天呐,这个男人要不得啊!因为一盒口罩,我想和他分手!可是风水轮流转,两个月以后,美国疫情爆发,几乎所有的口罩都被华人抢购一空寄回国内,且当时国内的疫情尚未结束,口罩依然很紧缺。但是小哥很快寄了快递给我。我打开快递,看到不同国家不同种类的口罩,才知道这些口罩是他找朋友东拼西凑的。如果不是因为他,那些人怎么可能愿意将口罩分给我呢?他是善良的,我是幸运的。
关于纽约的那些小事
有一句在美国人里面流传很广的话:世界上有两个美国,一个是美国,另一个是纽约。纽约的生活和美国任何其他地方都完全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
1.纽约地铁已经有100多年的历史,脏乱差是其代名词,还动不动就停运。纽约人迟到的第一个理由,就是地铁停了或者太堵了。
2.纽约房租全美最贵,住曼哈顿的客厅也要2000美金。所以很多情侣不分手,因为合租实在太划算了。在寸土寸金的纽约,中央公园的存在被很多人认为是一个城市的奇迹。
3.纽约的水质很容易脱发。对于纽约行人,信号灯永远是绿的,等红灯的人会被视为异类。
4.纽约融合了全世界各地的美食,从米其林到街边小吃,应有尽有。最受纽约客欢迎的是路边的餐车、热狗车、冰淇淋车、早餐咖啡车。
5.纽约街头巷尾很多精品咖啡店,星巴克是用来上厕所的。
6.纽约冬天4点天黑,夏天8点天黑。纽约的冬天长达6个月,真的很冷。
7.纽约短暂的秋天,美到让人窒息。
8.纽约路上一年四季着装的人都有,见多不怪。
9.出了曼哈顿,就像到了另一个城市。
10.在纽约法拉盛,不需要说英文,但是要带现金。
11.纽约SOHO是购物的天堂,啥款都有。
12.时代广场的警察主要职责是配合游客拍照,人偶合影都是要钱的。时代广场的屏幕给钱就上,并没有很贵。
13.纽约有200万只老鼠。纽约的鸽子受法律保护,不能吃。
14.纽约很包容,各个种族肤色职业的人大融合。纽约很容易遇到很低调但特别厉害的人,很优秀但又很努力的人。
15.纽约的流浪汉遍地都是。路上小哥递来的CD不要随便拿。
16.纽约的白天是咖啡味,晚上是大麻味。纽约的白天是天使,晚上是魔鬼。
17.纽约是纽约,美国是美国。
18.在纽约,你就是你。
19.会感到孤独,习惯孤独,享受孤独。
20.对于我,最好的时间,最好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