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姐姐从东莞回老家了。这是母亲过世后她第一次回家。
半年前,母亲因意外走了。悔恨、愧疚、心痛与无奈一直交织在我的脑海,每天躲在无人的角落总要偷偷地哭上两三回。有时,我很想找个人抱头痛哭,淋漓尽致地宣泄我的痛苦。
我知道,没有人愿给我这个肩头?老公平日见我落泪就有点烦;儿女尚小,我在她们面前要强装坚强;朋友只会附和说几句安慰话,谁喜欢分享你的悲伤?
姐姐这次回来,回到家中,我想见不到白发苍苍母亲那佝偻的背影,她一定会悲痛欲绝的。到时她会抱着我痛苦一场。
姐姐也如往年一样,上午先回了老家大哥家,只是因为母亲不在了,我没应邀前往。我以为她回家是想娘,心中颇为欣慰。
下午,姐姐来我家了。姐妹久别相逢,甚是开心。欣喜之余,一种伤痛在我心底蔓延开来。
姐姐一家老小都生活在千里之外的东莞,她每年回来一次。以往每次姐姐回来,母亲也会同姐姐来我家小住几天,咱母女三人随心所欲地聊着东家长西家短,笑声充满了小屋。可如今,再也不会有那温馨的一幕了。想到这,我的眼泪哔哗地流了出来。
吃完晚饭,咱姐俩在客厅聊得甚欢,后说起了母亲,我随口一问:“姐姐,看见妈妈的遗像,你哭了没?”她说没有。我一时语噎,望着眼前的姐姐,突然觉得她好陌生,甚至有点不想理睬她了。
晚上,姐姐走了,孩子们也睡了,我斜躺在沙发上,我的脑海又飘浮着母亲的影子,往事如潮水涌现在心头。
这些年,因为姐姐从小就爱吃辣椒与咸菜,尽管母亲的身体日况愈下,耋耄之年的她还坚持种菜。夏天冒着酷暑,母亲晒辣椒,白辣椒(家乡特产)红辣椒,豆角……冬天晒萝卜,青菜做成咸菜,每次姐姐回来,看见母亲为她准备的大包小包的干菜喜笑颜开。有时回家我看着风烛残年的母亲,躬着腰在田里劳作时,心疼不矣,便极力劝她不要下地劳动了。每每这时,母亲眼中充满了慈爱的目光,略带点自豪的语气说:“我不种菜,你姐那么爱吃辣椒,谁给她准备?”
老母把浓浓的爱给予了姐姐,可姐姐与我对母亲的感情为什么相差那么大呢?
也许是因为以前家里穷,姐姐作为家中长女,上完小学就辍学在家,去队里干活帮家里挣工分,在她心中早存怨气;加之母亲年轻时脾气暴躁又好胜心强,年纪尚小的她干活比不上同龄人而常被母亲责骂,因而在她年幼的心里形成了阴影。
后来,哥哥长大了,劳动力充足了。联产承包责任制后,我们家的生活来了个小翻身。而姐姐嫁出去后,她家的经济状况一直不太好,父母总是尽力支援她。特别是母亲,一直认为姐姐小时候跟着她吃了苦,特别想弥补姐姐,因而还把她唯一的金耳环悄悄地给了姐姐。母亲后来所做的这一切,怎么也感动不了她?母亲后来给予她满满的爱,也取代不了她年少缺失的爰?要不然在母亲灵堂中,她怎么又诉说着她小时候的苦难?
而我作为家中的幺女,在我很小的时候,哥哥姐姐们相继结婚生子,陪伴我长大的是我的侄辈们。父亲早逝,是母亲含辛茹苦地把我拉扯大。她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我身上。在我的记忆里母亲一年四季都在忙碌,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周而复始地工作。从满头青发到白发苍苍,从笔挺的腰板到佝偻的身影,从未听见她在我的面前叫过一声累。
母亲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是很高大地!我容忍不了别人在我面前说母亲的事事非非。总之亲她者,我爱之。这也许是爱屋及乌的表现!
我未成年,母亲却已老。因而在我结婚生子时,经常听到母亲那哀怨的声调,那是她对她人生辉煌时代的留恋,对自己的衰老的无可奈何发出的感叹而又对我有点心存内疚。她经常在我耳边说:“哎,妮儿,妈妈对不起你!妈妈老了,没有能力为你准备嫁妆。你姐结婚时,那嫁妆比别人好多了。”“妮儿,你姐姐生崽时,妈那时年轻,什么东西都是我给她准备的。你生崽,妈妈什么也干不了……”“妮儿,你买房子我帮不了你,那年你姐修房子时,我们的粮食、菜油、钱都帮了她不少,那时娘手头宽裕。现在,娘老了,什么也没有。”(八十年代,农村的粮油可珍贵着。)一直是落寞人生的我,亏欠母亲太多,无以报答。因而每每听到母亲讲这些,我的心便不是滋味。
母亲的不辞而别,使我深深地沉寂在懊悔之中。我原以为同是妈妈的女儿,心情应该是一样的。因而姐姐的表现,我一时无法接受,想想她的童年经历,又是可以理解的。
因为一个童年时的经历对人的一生都有着重大的影响。 一个人的性格、人生观、价值观都是在年少时期生根萌芽,年少时期的经历无论时光怎样洗涤,都深深刻在心底。
让孩子拥有一个美好的童年,别让爱缺失在孩子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