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命质量(一)

【婚姻】

当我开始写这些文字的时候,很难说清这是一段故事还是一段经历。毕竟很多情景和感受已经历尽岁月的抚触,甚至看不清原本的面目了。当然,这对你来说并不重要。你是听故事的人。

我相信关于“生活质量”和“生命质量”的区别你比我清楚,那么我也不必对我为何写下这样的题目多做解释。关于生命,无非就是这样一种东西:经历出生、成长和死亡的具有活动能力的物体。是的,“生命”是个物体。除了出生和死亡这两个点我们不能决定和预测之外,中间的成长(我把她称作人生)是可视可感的。

因此,当周围的一切都依然如故,只有我突然坠入一个未曾预想的深渊的时候,我在想,“多情自古空遗恨,好梦由来最易醒”,人生如梦,好梦易醒。在没有经历生活的疼痛和折磨之前,我的性情远远不够豁达,尤其在家庭生活方面,与公婆相处有诸多无奈,常常因敏感而与自己斗争。在生活被利剑击打地七零八落之后,我恍然大悟,所谓幸福,就是面对亲人之间的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做到不斤斤计较。这是在公婆相继入院,我和敬先生的身心近乎枯竭的时候而产生的真切感触。

说真的,我是个没有大脾气的人,可是面对亲人那些因谨小慎微而来的刻意和不自在,我经常向敬先生发小脾气。表面上看来家庭和睦美满,内心里充满抱怨和不甘。这曾一度让敬先生恼火。其实,何必呢?婚姻的本质就是陪伴,是用一个孤独来温暖另一个孤独。既然是陪伴,免不了磕磕绊绊。过于甜蜜的婚姻就像洒了的蜜罐,会招来蚂蚁。就像我和敬先生大学相恋的四年一样,这四年的过分甜蜜成为婚后一碰即碎的玻璃。倒不如平淡日子里掺杂着吵吵闹闹那样坚不可摧。

我喜欢独处,独处的时候我在想,我当初为什么爱上他呢?为什么和他结婚呢?为什么会梦想和他一起过称心如意的生活呢?想来想去,不就是因为他是那个独一无二的他吗?我总觉得他那么独特。如果婚姻是为了让对方成为那个你想象的样子,这岂不是以爱的名义来囚禁他?

想明白了便不再纠缠了。每一个人都有用自认为快乐的方式行事的权利。他应该与你不同,爱他依然爱他。


【孩子】

我怀上儿子六六的那一年刚过二十三岁。当身体被另一个生命充满,这无疑是女人真正成为女人的时刻。我把这个新生命当成我一生最大的使命,是我与敬先生最紧密的生命链,是婚姻美满的结果。

是的,二十出头的年纪不会想到生命繁衍的艰辛,不会知道孕育一个生命就要付出无数辛劳好好保守。好玩之心胜过一切,那时候我经常跟敬先生说,没事咱也生个孩子玩玩吧!我们经常猜测是男孩还是女孩,有时候觉得女孩好,有时候觉得男孩好,完全忘了我们没有决定他是男孩还是女孩的权利,我甚至被这个无聊的问题纠缠着失眠。

我母亲生过三个女儿,虽然世事弄人,只剩下我们两个。母亲说:“你看你怀孕了也不变样,只胖肚子不胖脸,能吃能喝的,肯定生男孩。”为了证明她的推论,她找了清宫图,还有村里经验丰富的老人的预言。她说的多了,我便相信了。毕竟毫无孕期反应,每天吃不够猪蹄,一顿吃七八个包子的事实确实存在。

儿子出生在炎热的七月底,我不太喜欢这个炎热的月份。但奇怪的是,很多令我欢喜的事情都发生在七月。比如院落里繁花似锦,比如我考上大学,考上在编教师。最重要的是,那个馥郁的七月,儿子的出生让我的生命真正拥有了质地和重量。

当我从产后虚脱中凝神打量这个与我连体十月的生命的时候,他接连打了三个喷嚏,随后嗯嗯啊啊的兀自舞动着。我忍不住泪流满面。这是生命的神迹,是万能的大自然的馈赠,我拥有了这大千世界里最紧密的亲人。我见证了这个生命的开端,如同见到繁花开放般欣喜若狂。我,是一个母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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