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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知安贵妃天姿国色、刁蛮无耻。
她不顾礼仪戴九珠凤钗,当众掌掴皇后,还放火烧了当朝宰相林逐溪的府邸。
皇帝宋衍多次忍无可忍,又三番五次忍了下去,把安贵妃责骂一顿完事。
安贵妃被骂时没有丝毫悔悟,咬着手指头琢磨事儿。
皇家宴饮,安贵妃以手托腮,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逐溪,跟看呆了似的。
皇后出言提醒,安贵妃才慢悠悠站起来,提着九转紫金酒壶径直往宰相的座位走去,娇声道:“相国大人,上次一不小心把你家烧了,本宫来赔个不是。”
说着便把那玉杯斟满酒,一双玉手端着往林逐溪的嘴边送,林逐溪哪敢喝,被她逼得连连后退三步后,冷声朝着高座道:“皇上,臣告退!”
他大步离开,安贵妃觉得被扫了兴致,把杯中酒随手一抛,哼道:“真不给本宫面子。”
在座之人议论纷纷,被宋衍的一声轻咳打断。
安贵妃也找了个托辞离去,宴会结束后,群臣鱼贯而出,经过花园假山旁,恰好看见推拉撕扯中的两人。
男子红着一张脸,似乎在欲拒还迎。
女子的杏色海棠罗衫凌乱,露出半截雪白的香肩,嘴里大声嚷着:“林大人,你就算肖想本宫,也不能这么性急呀!”
众人看懵,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去报给皇帝了。
我慢条斯理地整着衣衫,脸上没有一丝羞赧之色。
安贵妃就是我,但我从来不认这个名号。
我乃安国公主楼馨馨。
林逐溪和宋衍,他们曾经是我最尊敬和最爱的人,后来,一个负了我的国,一个负了我。
他们的君臣和谐,在天下人眼中是佳话,在我眼中是最大的刺。
我是安国孝贤皇后的女儿,母后病逝后,父皇也一病不起,十三岁时,庶兄楼沉沉继位,我成了长公主。
大概嫡庶孩子都是不亲的,尤其那坐在龙椅上的楼沉沉,一直看我不顺眼,让宫人给我讲江湖上才子佳人的故事,唬得我出宫去野,盼着我能出点事儿。
我哪懂他的坏心思,改名换姓出去野了几次,不仅迷上了外面的天地,还迷上了一个叫宋衍的小郎君。
楼馨馨!”林逐溪知道这件事后,气得直呼我的全名。
我幼时不爱读书,气跑了好几个老先生,十岁那年,母后无奈之下从宫外找来几个,让我自己挑,我一眼就相中了林逐溪。
母后说,林逐溪是个天才,三岁诵诗书,小小年纪便中了进士,可惜殿试有年龄限制,他还不能考,便请他来给我当先生了。
我选他只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林逐溪不仅生了一张英俊无双的脸,举手投足之间还有一股出尘脱俗的气质,有时他穿着一袭白衫,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像天上的神仙下凡。
可惜是个冷冰冰的神仙,不像宋衍,是个绝世大暖男。
先生,母后让你教书,又没让你管我的婚姻大事。”我嘟着嘴,毫无底气地反驳他。
他的气生得莫名其妙,但我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第一,不能跟宋衍发生肌肤之亲;第二,不能暴露自己的公主身份。
再次出宫,我便羞羞答答地向宋衍表白了,宋衍指着苍天发誓,考了功名就娶我。
嘻嘻,美丽可爱如我,哪个男子不动心呢?
我跳上公主府的绣墩子上欢呼,高声道:“本公主的眼光不会错,等我们家宁公子高中,我就让皇兄把状元郎嫁给我。”
林逐溪进门,一张脸冷若冰霜:“成何体统,赶紧下来!”
他凶我。
楼沉沉都不敢凶我。
他给我当了三年先生,我在灵魂深处对他埋下了敬畏之心,他让我下来,我立马就下来了。
宋衍中了榜眼,状元是林逐溪,堪称史上最年轻的前二甲,都不过二十岁。
谁也不会想到,这二人将来都会位极人臣、权势滔天,改变了安国的命运。
我冲林逐溪不好意思地笑:“不好意思啊先生,我把你忘了,先生承教于当代大儒,天资过人……”
他不等我拍完马屁,扭头就走了。
脾气真大啊,罢了,谁让他是我先生呢。
我欢欣雀跃地换上常服,出宫去约定的地方。
一连三日我才等来宋衍,他一脸歉意地跟我说,要娶户部尚书家的女儿。
我懵了好久,才琢磨过味来:“因为她是千金大小姐,我是平民百姓,对吗?”
我舍不得你,可我不能只为自己而活,还要背负着家族荣辱。我只身入朝堂,若无人帮衬……”他厚着脸皮解释。
我的丫鬟小菊听不下去了,急道:“你可知我们姑娘是……”
闭嘴!”我抬起手打在小菊的脸上,扬长而去,再也不回头看他一眼。
一个月后,宋衍与孟晴大婚。
在众人的跪拜声里,我盛装缓缓走来,脸上挂着得体的笑意:“大喜的日子,诸位请起吧!”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身穿新郎服的宋衍猛然抬头,看到我时,脸上露出惊愕不已的神情。
很好,我就是要这种效果。
宋衍,看到了吗?你为了权势而辜负的女人,比你攀附的女人更加尊贵。
我甚至没有分给他一丝余光,目光看向众人,清声道:“孟姐姐前些日子还跟本公主说,想退了这门亲事,看来是跟本公主开玩笑,我瞧她乐意地不得了呢!”
众人先是脸色一僵,接着发现我是在打趣,只当是来添热闹的,脸上都赔着笑。
小太监打开礼单,高声唱读我的丰厚赏赐,孟家夫妇和新婚夫妻跪着受礼,而我已经扶着小菊的手臂,端庄从容地离开。
我装的。
其实这些日子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那天被宋衍拒绝后,我回到宫里哇哇地哭,脸上的胭脂被抹得五花八门。小菊帮我给林逐溪告了假,林逐溪不允,竟然亲自来抓我。
我被迫停止哭泣,肿着眼去书房,抽着鼻子听他讲历代巾帼英雄的光辉事迹,他嫌我不认真,又延了一个时辰。
忒不是人。
好不容易熬完,我恨恨地瞪他一眼,回去后准备继续哭。结果,哭不出来了。
吏部尚书的女儿叫孟晴,是我的闺中密友,每次她来公主府,我都向她夸赞宋衍的好。
她好奇心重,有次我去见宋衍,她跟在马车上偷偷看了一眼,回来后笑话我春心荡漾。
没想到,她居然来了一招釜底抽薪,暗地里阴我。
隔日孟晴便来找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我解释:“婚事是爹娘定的,我事前并不知晓。回去我便求爹娘退了这桩婚事,公主千万别因此跟我生分了。”
我道:“即便你事前不知,来这里之前也该知道了,怎么不先跟你爹娘提退婚,偏偏跑来跟我说一声?”
孟晴小声道:“我提过的,爹爹说看重宁榜眼才华过人……”
是么?”我嗤笑一声:“新科状元更是才华过人,孟大人为何不让你跟状元结亲,偏偏来跟我抢宋衍呢?”
孟晴哑口无言。
余光瞥到门外的一缕青衫,我赶紧把孟晴轰走了。
林逐溪的脸色十分难看,往常他会直接走进来,这次却没有,好像往里一步就脏了鞋似的。
先生?”我规规矩矩地站起身。
我来收拾东西,明天不来了。”他说完,便转身直接去了书房,连个好脸色都不给我。
他不说话,我也不敢跟上去吭声,远远地看他带走了一些手稿,但是把书都留下了。
我的课业结束得匆忙,连个像样的仪式感都没有。
林逐溪要入朝为官,不能当我的先生了。
我的公子辜负了我。
我的闺蜜背叛了我。
孟晴是个聪明人,她知道我在感情上有洁癖,只要让宋衍背叛我一次,我就再也不会接纳他。
但我也谢谢她,让我及时看清一个男人的真面目。
我想了一个月,该如何在他们成亲时光鲜亮丽地出场,看着那红盖头下的女子战战兢兢,看那负心薄幸的新郎悔不当初。
这一刻到来的时候,突然觉得好没意思。
楼沉沉只比我大三岁,当皇子的时候还有所收敛,当上皇帝之后越发顽劣。
前三甲都被安排了官职,宋衍在岳父家的帮助下,与皇帝走得最为亲近,很快就成了红人。
可他不带着皇帝学好。
不过两年,楼沉沉的后宫已经有六十一个妃嫔,我劝他莫贪美色,他虚心接受了我的建议。
然后立马纳了三十九个美人,凑了个整数给我看。
小太监奉茶时洒了我一身茶水,想来是楼沉沉故意给我颜色,我正要发作,楼沉沉提着刀过来,当着我的面把小太监的手砍了。
我的粉蓝色宫装被泼了一身热水后,又被溅了一身血,更可怜的是那疼得撕心裂肺的小太监。
楼沉沉不敢杀我,但也容不下我。
从那之后我搬出皇宫,有了自己的府邸,发展了一些旁人认为匪夷所思的兴趣爱好。
比如我喜欢种地。
我还喜欢养狗,超大的那种。
可这些没能转移我的注意力,每当想到江山正在被楼沉沉以摧枯拉朽的架势败坏着,痛心疾首却无计可施。
外祖父早就告老还乡了,舅舅被楼沉沉随便寻了由头贬成地方官,虽然家族大势已去,至少能保个平安,倒也不是坏事。
宋衍把楼沉沉唬得团团转,官运亨通。
林逐溪清正廉洁,却因为赈灾不力被下了大狱,秋后处斩。
蒲州水患,楼沉沉浑然不顾百姓死活,只让户部拨了五百两银子,不管谁去赈灾都是这个下场。
我坐不住了,连夜入宫觐见。
楼沉沉喝着妃子喂到嘴边的佳酿,身前身后还有两位美人揉肩捏腿。
我说:“听闻皇上忧心灾情,我愿将府上一半财产充作赈灾之用,请皇上允许林逐溪戴罪立功。”
楼沉沉俩眼睛一转,恍然大悟:“哦,朕想起来了,林逐溪是皇妹的教书先生,原来你是来给他求情的。”
我不否认,又道:“小妹于国无功,却食皇家俸禄,心中难安,愿自贬为民,不再受公主尊荣。”
楼沉沉嘴角的笑意绽开,俩眼仿佛能射出光。
若以后他又犯了事,小妹实在没什么能拿出手的东西了。”我抬首与他平视:“我要保的不是林逐溪这一时,而是他一世的平安,皇上能允吗?”
楼沉沉的母亲是宫女出身,如果楼家不是三代单传,这皇位怎么都轮不到他。
我身为嫡公主,出身比他尊贵太多,即便我没有与他争皇位的可能,只要我存在,就无时无刻衬托着他的卑微出身。
看到我愿意自降身份,他可太愿意了,反正林逐溪的死活与他无关。
我带着他用亲手写下的圣旨离去,从此消失于朝堂。
江湖并不安稳,这些年我走了很多地方,见到的是四方***和民不聊生。
的源头,便是那昏君和当朝最大的权臣——宋衍,听说部分军权也落到了宋衍手里。
林逐溪赈灾之后便自请去了翰林院,许多人的入仕之路从那里开始,林逐溪小小年纪就桃李满天下。
我身边只有小菊陪着,靠着从公主府带出来的钱财度日。动荡的时局里,我却过得很安稳,每每碰上打家劫舍的土匪流寇,都能好运气地碰上绿林好汉拔刀相助。
我做饭的手艺是张大姐教的,张大姐和她的相公跟我差不多同时搬到这里,为人热情豪爽,我们相处得非常好。
二十三岁这年,朝廷发生剧变,楼沉沉与嫔妃泛舟湖上时不慎溺水,后来引发一系列毛病,朝政暂由宰相宋衍代为处理。
又过了半年,楼沉沉不顾太医叮嘱,执意与嫔妃行云雨之事,不小心从床上摔了下来,经抢救后虽然性命保住了,却成了痴傻。
谁都能看出背后另有文章,恐怕要变天了。
朝野上下犯了难,楼沉沉只有一个三岁的女儿,皇位将来如何传承?
有人给宋衍递了主意:“等小公主长大后,大人娶了她,不就是皇亲国戚了吗?”
宋衍道:“何须等一个小公主?”
我和小菊正顶着大太阳锄地,远远看到一群御林军服饰的人冲过来,把还把我养的两只藏獒伤了。
我被带到皇宫,看到了嘴角流着涎水傻笑的楼沉沉,怔忪间,腰间被一双手从后面环住。
馨馨。”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惊慌地逃脱他的桎梏,蓦然转身,看到了一张曾经无比熟悉、而今无比陌生的脸。
如今的他锦衣华带,气势十足。
见我躲开后,他复又上来,紧紧地抱着我诉起衷肠:“馨馨,我好想你。”
当年形势所迫,我对不住你,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厌恶这样的嘴脸,推开他,直接戳开他的真面目:“你想做皇帝?”
是。”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居心:“但我对你也是真心的。”
楼沉沉登基这些年来,忠臣能臣被他削职的削职、流放的流放,除了站在他这边的人,还有一撮人宁死不屈。
宋衍需要我——安国嫡公主的拥戴。
我被“请”到了原先的公主殿,独自品味即将国破家亡的辛酸和绝望。
他让我仔细考虑,条件随便我提。
后来接连几天外面都很吵闹,我问宫人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人回答我。
离开皇宫八年,我在朝中早已没什么人脉,除了翰林院院正林逐溪。
他是我的先生,他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我迫切地想见到他,他一定能告诉我该如何应对这样的时局。
我也很担心他,他是那样倔强、骨子里充满傲气的人,他站在宋衍的对立面会不会遭遇不测。
直到宋衍穿着玄色龙纹袍子出现在我面前, 志得意满地说:“你看,没有长公主帮忙,朕照样可以登基。”
他只用了八年的时间,便从平民走到了一国之君的位置,简直匪夷所思。
可又在情理之中,安国与其说亡于宋衍之手,不如说亡在自己手中,楼家稀薄的血脉和楼沉沉的昏聩让这个江山生生断送。
宋衍这一路走得太顺了,当初高中榜眼那一刻,断断没想到有今日的登峰造极。
宋衍的目光没有从我的身上移开过,软下嗓音道:“馨馨,这下你该明白了吧,我想娶你,这次只为真心。”
我不理他。
但他锲而不舍,每天都要抽出半个时辰来找我,嘴上说着温柔绵软的情话,也给我解了禁,妄图勾起我的旧情。
我只干坐着,随他怎么说,一个字都不应。
我走在皇宫里,在宫人异样的眼神里感受什么叫“物是人非”。
我以为林逐溪会成为朝臣的信仰,成为文武百官不屈的精神支柱,支撑着安国最后的风骨。
可他却头一个跪在宋衍面前,拥立他为帝,也是他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那些宁死不屈的臣子。
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一个在前朝兴风作浪,一个在后面收买人心,他俩是一伙的。
我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也懂得良禽择木而栖,可若是择一位明君明主便也罢了,宋衍是个小人,我的先生为何要向他低头?
他曾教我“人贵有节”,教我“宁死不屈”,没想到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他的面目早已丑陋不堪。
想及此处,我脚下一个趔趄,撞到了一个人,还没抬手看那人是谁,脸上先挨了一巴掌。
贱人,走路不长眼睛么?”她脱口便骂。
是孟晴,如今已经贵为皇后,她应该早就看到了我,故意过来碰瓷羞辱我。我心中的憋闷,抬手便还了她力道十足的两巴掌。
这些年种地培养的力气,不是虚的。
她身体娇弱,喊宫人来拿我,这时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拜见长公主。”
竟是林逐溪,他躬身向我行礼,向皇后提醒我的身份。
嫡长公主,生来尊贵,即便亡了国,现在还轮不到她来处置我。
孟晴不忿地带人离去。
林逐溪穿着一品官员的枣红色的仙鹤朝服,面目一如往日般清俊,只是少了些出尘的气质,权势让曾经恍若谪仙的人跌落了凡尘。
他说:“公主,我可以送你出宫。”
我掩唇轻笑:“林大人都已经为五斗米折了腰,为何让我放弃大富大贵的生活?”
他说:“你不是为了富贵。”
你看看,全是茧子,种地的时候磨的。林大人,你没吃过苦吧?”我伸手让他看。
我可能想检查一下茧子是不是真的,手伸了一半又缩回去,抬眸看着我的眼睛。
他的眸中似有恻隐,也对,一个亡国公主,谁见了都得同情一下。
我曾经为了保住他的命,抛弃公主之尊,甘心沦为平民,如今看来竟像个笑话。
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他,否则像在摇尾乞怜,我只会默默地记在心里,任由对他的怨气恣意生长。
咸康帝的身体即便还能治好,他不是当君王的材料,没有人会再拥戴他,话说得难听些,楼家气数已尽。公主,你若有别的念头,恐怕已经不合时宜了。”
还是林大人会审时度势。”我声音冰冷:“宋衍说会一辈子对我好,我干嘛要放弃眼前的好日子?”
他的脸又沉了几分。
我扬眉:“要不这样,你辞去宰相之位,我也离开皇宫,怎么样?”
他果然不应。
我若辞官,就护不了你了。宋衍现在不敢动我,你要是想走,我……”
说得好像你保护过我似的。”我白眼一翻,不耐烦道:“快走吧,不然我喊人,传出去就不好听了。”
后来他又找过我几次,我没有给他见面的机会。
被宋衍用权力地位收服的人不在少数,我不明白,为何我独独怨恨林逐溪。
许是因为,他曾经是我心中完美无瑕的先生吧。
宋衍坚持不懈地向我诉说真情,男人大抵这样,越得不到什么,越巴望着得到。
三个月后,我终于开口跟他说了第一句话:“我乃长公主,难道要屈居旁人之下吗?”
他明白过来后,脸上的欢欣雀跃溢于言表,握着我的手激动地说:“馨馨,除了皇后之位,我什么都给你!”
我不屑:“本公主还得向孟晴行礼问安?”
她是原配,行为无差错,她爹这些年帮我不少,我不能废了她……”
他见我面色不善,慌忙开始抛诱人的条件。
朕封你做贵妃,不必向皇后每日问安。”
皇后有的赏赐你也会有,你与皇后同等规制,在宫里给你最大的自由。”
只要不涉及朝政,朕都可以依你。”
我道:“把楼穗儿过继给我吧。”
他一愣,立刻道:“好,她毕竟是你的侄女。”
册封礼刚结束,众人散去,林逐溪猛然出现在我面前,他脸色铁青,把我吓了一跳。
楼馨馨,你看不清他是什么人吗?”他的手很用力,把我的手腕捏得生疼:“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对他旧情难忘?”
我恨声道:“他是什么人我早就看清了,倒是没看清你是什么人!”
他松开我的手,背对着我,沉沉道:“不准你嫁给他。”
说得天经地义的,语气就像当年对我说“听课不准走神”“不准咬手指头”“不准趴着看书”。
他以前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把他的话奉若神谕。
现在的我趾高气昂,带着七分讥笑和三分凉薄:“你管得着吗?如今我已经是安贵妃了,宰相大人,下次见了本宫记得行礼,否则我可要宫规处置。”
他回过头来时,我才发现他的一张脸从耳根红到了脖子……竟然被气得这么厉害。
他还想在说什么,却不敢看我,尽量用平常的口吻说话:“宋衍虽得了皇位,但四方***未平,这世道还要变,宫里不安稳。”
宫里不安稳,外面就安稳了?”我怼他:“林大人过惯了文质彬彬的日子,不知乡野山贼流寇横行,若非我运气好,早就被人掳去当压寨夫人了。”
夏日的风穿过荷塘,他几次欲言又止,最终道:“‘文质彬彬’不是这么用……”
是夜,宋衍来到畅安宫,按照宫规,我应该提前把自己洗干净了,激动地跪在殿前迎接皇帝的宠幸。
但我已经睡了,还让小菊把内室的门上了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