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婴的智慧

        晏婴,别称晏子,晏平仲。春秋时期,齐国著名政治家、思想家、外交家。

      晏婴是齐国上大夫晏弱之子。齐灵公二十六年,晏弱病死,晏婴继任上大夫。历任灵公、庄公、景公三朝,辅政长达五十余年。以有政治远见、外交才能和作风简朴闻名于世。他学识渊博,聪颖机智,能言善辩。景公四十八年,晏婴去世。

        晏婴辅佐灵公三年,灵公长逝。辅佐庄公六年,庄公被大臣崔杼杀害。这近十年的时间,是晏婴踏上政治舞台的初级阶段,他年轻,心智尚未成熟,加上两位国君平庸固执,听不进大臣明智的劝谏。晏婴杰出的智慧和外交才能得不到充分展示,但他忠君爱国爱民的品格,深受大臣和百姓的推崇与爱戴。

        晏婴的智慧,在景公时期,放射出夺目的光芒。

                  一、出使楚国

        楚国非常强大,小国都去朝拜,大国都来结交。呈送贡品的使者,络绎不绝。景公派晏子出使楚国,搭建友好外交关系。

        楚灵王不怀好意,对群臣说:晏子身高不足五尺,但贤名闻达于诸侯。当今海内,唯楚国最强,寡人得羞辱一番晏子,以张楚国之威。各大臣有何高见? 

        太宰薳启疆说:晏子善于应对,一件事不足以辱他,应设置重重的障碍,百般刁难,让他处处碰壁,头破血流。然后一条一条毒计在灵王耳旁絮絮叨叨。灵王听完,高兴异常,抚掌大笑,决定照办。                               

        薳启疆连夜叫士兵在郢城(楚都)东门旁,凿一个洞,五尺见方。吩咐守门者:齐国使臣到来,不开东门,让晏婴从小洞进入。

        晏婴穿一件破烂毛皮衣服,坐在羸弱老马拉的小车里,来到郢城东门下,见楚人不开门,停下马车,让赶车人去叫门。守门者指着旁边的洞说:大人出入小门,宽绰有余,何必开大门。

        晏婴说:这是狗门,不适合人进出。出使狗国,从狗门入。出使人国,从人门入。

        守门人把晏婴的话,飞报灵王。灵王说:我想戏弄晏子,反对他戏弄。下令打开东门,延请晏婴进城。晏婴一路观景,见城墙坚固,市井稠密,不禁感叹:真乃人杰地灵,江南胜地。忽然两辆车骑载着精选的长须长躯大汉,盔甲鲜明,手握长戟大弓,状如天神,来迎晏子,欲以高大威猛映衬晏子的矮小卑微。晏子说:我为两国结盟而来,不是攻城拔寨,那用得着武士,于是大声叱责,让他们退到一边,自己长躯直入。

        将入朝堂,门外十几位官员,个个峨冠博带,分列两旁。晏子知道这是楚国豪杰之士,赶忙下车行礼。众官员各向前还礼,再分左右站立,等候君王召见。灵王故意久不露面,存心怠慢晏子,并让楚国官员有足够时间为难晏子。

        楚国五位高官逐一向晏子发难,对晏子和齐国极尽攻击与贬辱之能事。若常人,根本无力应对。晏子不仅对答如流,而且逐一反驳并反辱对方,让他们个个哑口无言,满面羞惭。这场以一敌五的口舌之战,相当精彩,充分体现晏子无人能敌的雄辩口才和超人智慧,让齐国齐君和晏子本人,不仅没受到国格人格的侮辱,反让楚国大臣备受戏弄与羞辱。这场唇枪舌剑的激烈交锋后,灵王升殿。伍举引晏子觐见灵王。灵王一见晏子,问:齐国没人吗?

        晏子说:齐国国中呵气成云,挥汗如雨,行者摩肩,立者并迹,怎么没人呢?

        灵王说:那为什么让小人出使我强大楚国?

        晏子说:我国使臣出使他国有固定规矩:贤者奉使贤国,不肖者奉使不肖国。大人使大国,小人使小国。臣小人,又最不肖,所以出使楚国。

        灵王既吃惊又难堪,敬佩晏子的卓越才智。但依然心有不甘,交流完正事,有人献上合欢橘。灵王先赐一枚晏婴。晏婴连皮一起吃下。

        灵王大笑,说:齐国人没吃过橘子吗?为何不剖开吃?

        晏婴说:我听说受君王恩赐的人,瓜桃不削,橘柑不剖。今蒙大王之赐,犹如我君之赏。大王未说剖,我哪敢不全吃下。

        灵王对晏婴肃然起敬,赐坐命酒。酒过三巡,三四个武士缚一囚犯从殿下经过。灵王问:囚犯哪里人?

        武士说:齐国人。                             

        灵王又问:所犯何罪?     

        武士说:盗窃。

        灵王转头问晏子:齐国人是不是习惯偷盗?

        晏子说:我听说桔生江南,如果移到江北,就会变成枳。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土壤和自然环境不同。齐国人在齐国不偷盗,到了楚国就成盗贼,这是楚国社会风气适合滋生盗贼之故,与齐国有何相干? 

        灵王默然良久,诚恳地说:我本来想侮辱你,结果反被你所辱。于是赠厚礼于晏子,把他礼送回国。

        晏婴这次出使楚国,不仅自己人格尊严没受损害,还彰显了齐国国威,让强大的楚国和其他国家不敢轻易冒犯齐国。不仅充分展示自身超凡卓绝的智慧,而且在中国有史以来的外交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写下光辉灿烂的篇章。

          二 、 二桃杀三士

        晋国强大,景公惧怕晋国兵威。但与之结盟,知道晋国没有远大抱负与谋略,想恢复恒公时的霸业,遂问晏婴:晋霸西北,寡人霸东南,可以吗?

        晏子说:晋国劳命伤财于各类建筑,导致民不聊生,诸侯国也逐渐疏远晋国。君欲图霸,莫若恤民。

        景公问:如何恤民?

      晏婴说:减轻刑法,则民不怨。减少税赋,则民知恩。古先王春则省耕,补其不足。夏则省敛,助其不给。您何不效仿他们的做法呢?

        景公于是削除繁琐刑罚。打开仓库,赈济穷人。老百姓纷纷感恩戴德。

        景公安抚好国内民众,召集东南各小国诸侯开会,要求他们与齐国同心,并服从齐国。徐国徐子不同意。景公任田开疆为将,领兵讨伐。两军大战于蒲隧。斩徐将嬴爽,俘虏士兵五百余人。徐子十分害怕,派遣使者到齐国求情。景公约郯子、莒子、徐子结盟于蒲隧。徐子将古代甲父国的鼎赠给景公,以示臣服。

        晋国君臣得知此事,不敢过问。齐国自此日益强大,与晋国形成并霸之势。

        景公以“五乘之宾”分别嘉奖田开疆平徐之功和古冶子斩妖鼋之功。田开疆把勇力过人的公孙捷推荐给景公。景公见公孙捷面如靛染,眼珠突出,身长一丈,力举千钧,惊喜不已。遂带公孙捷桐山打猎。忽然森林里窜出一只猛虎,猛虎咆哮嘶喊,飞奔前来,扑向景公之马,景观大惊失色。公孙捷旋风一般从车上跳下,不用刀枪,左手揪住猛虎脖子上的皮肉,右手挥拳捶击猛虎。不一会,打死猛虎,救了景公性命。景公也以“五乘之宾”奖励公孙捷。后公孙捷与田开疆、古冶子结为异性兄弟,自号“齐邦三杰”。他们有功于国家或国君,逐渐骄横跋扈,挟功呈勇,口出狂言,欺压邻里,怠慢大臣,甚至在景公面前,也你我相称,全无君臣之礼。景公珍惜他们的才勇,一味宽纵他们。

        当时朝中有个侫臣梁丘据,专事阿谀奉承,内则献媚景公,以固其宠。外则结交“三杰”,以扩大其党羽。其时,陈无宇用大量财货收买了许多朝中大臣,纂国之志昭然若揭。田开疆与陈无宇是一族中人,他们联手,必为国家大患。朝中境况,异常险恶。景公浑然不知。晏婴为景公与国家前途命运深感忧虑,想尽早除掉“三杰”,又怕景公不从,反而与三人结怨,甚至招杀身之祸。

        鲁昭公与晋公不和,来齐国,洽谈加盟事宜。景公设宴招待。鲁国叔孙婼为相,齐国晏婴为相。“三杰”带剑立于阶下,昂首挺胸,目中无人。二君酒至半酣,晏子奏曰:园中金桃已熟,可命人摘鲜桃,为两君祝寿。景公准奏,宣管园官员摘桃呈献。晏子说:金桃为难得之物,我当亲往监督。晏子取园门钥匙而去。景公对昭公说:此桃在先公时,有东海人以巨核来献,名叫万寿金桃,又称蟠桃。出自海外度索山。种植三十余年,枝繁叶茂,只开花不结果。今年结果数枚。寡人十分珍惜,所以封锁园门,不许任何人进入,今鲁君光临,寡人不敢独享,特取来与尔君臣共尝。鲁昭公拱手称谢。

        不一会,晏子引管园官员将盛桃的盘子献上,盘中堆放六枚蟠桃,个个碗大,颜色像烧红的炭,香气扑鼻,真正难得一见的奇珍异果。

        景公问:只有这六颗吗?

        晏子说:还有三四枚未熟。

        景公让晏婴敬酒。晏子手捧玉爵,旁人献上金桃。晏子致词:桃大如斗,天下少有,两君食之,千秋同寿。鲁侯饮完酒,取桃一枚食之,甘美非常,夸奖不已。然后景公饮酒一杯,也吃桃一颗。景公说:此桃珍稀异常,叔孙大夫贤明著于四方,现又有赞礼之功,也该吃一桃。

        叔孙婼跪奏曰:臣之贤,万不及晏相国,晏相国内修国政,外服诸侯,其功更大,此桃当赐晏相国,臣不敢僭越。

        景公说:既然叔孙大夫推让相国,可各赐酒一杯,桃一枚。二位相国跪而领之,谢恩而起。

        晏子对景公说:盘中尚有二桃,主公可传令诸臣,言其功深劳重者,当食此桃,以彰其贤。景公说:好。于是命左右传谕,使阶下诸臣自信功深劳重者,出班自奏,相国评功赐桃。

        公孙捷挺身而出,立于筵前,说:过去跟随主公狩猎于桐山,力诛猛虎,其功若何?

        晏子说:擎天保驾,功莫大焉,赐酒一杯,食桃一枚。

        古冶子奋然而出,说:诛虎不足为奇,我曾斩妖鼋于黄河,使国君危而复安,此功若何?

        景公说:那时波涛汹涌,不是将军斩绝妖鼋,必致翻船溺水,此盖世奇功,也当饮酒食桃。

        这时田开疆掀起衣服,阔步而出,说:我曾奉命讨伐徐国,斩其名将,俘虏士兵五百余人。徐君恐惧,送鼎齐国乞求结盟。郯、莒畏威,云集蒲隧,奉吾君为盟主。此功可食桃乎?

        晏子说:开疆之功,比之二将,超过十倍,只是没桃可赐了,赐酒一杯,来年桃熟,再赐与您。

        景公说:卿功劳最大,可是说得太迟,以此无桃,掩其大功。

        田开疆按剑而言:斩鼋打虎,小可之事。我跋涉千里之外,血战功成,反不能食桃,受辱于两国君臣之间,为万代所耻笑,有何面目立于朝堂之上?说完挥剑自刎而死。

        公孙捷也拔出剑来,说:我等功微而食桃,田君功大,反不能食。取桃不让非廉洁之举,视人死而不随,是无勇也。说完也自刎而死。

        古冶子奋气大呼:我三人义同骨肉,誓同生死,二人已亡,我独苟活于世,于心何安?也自刎而亡。

        三人都有大功于齐国齐君,但居功自傲,嚣张跋扈,甚至目无君臣。他们结为异姓兄弟,田开疆掌握军权,与奸臣陈无宇又是一族中人。这是一股强大而可怕的力量,不及早铲除,将危及君王和国家。景公没意识到这种潜在的巨大隐患,又看重他们的勇力与才干,自然不会同意晏婴杀戮他们的意见。这样晏婴只能绕过景公,运用自己超人的智慧,寻找并等待机会,不动声色除掉他们,并且不惹一丁点祸及景公和自身的麻烦。  晏婴二桃杀三士的计谋,精妙至极,从头至尾都在他的设计与掌控之中,不露丝毫痕迹,无一人疑及晏婴深刻的“别有用心”。他极其巧妙精准的刺激与利用人的荣誉感,羞耻感,嫉妒心以及武将通常智虑不足的弱点,达到不付出任何代价(仅两桃而已),让三个危及国家政权的重要人物,一一自杀而亡。设计如此计谋之人,中国几千年的历史,除晏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2020年10月草并改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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