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说太多,只道无甚大事,又嘱咐夜华,叫他不必担心,此事可待他成婚即位后从长计议。
自是无人信的,可听我说没事,众人便也知道我不会说更多;加之这日子,一经耽搁,算好的吉时已经很紧凑了,于是也就张罗着回九重天行婚嫁与即位之礼。
我撇开了迎亲的队伍独自行在了最前头,那几个老神仙深知我的个性,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来,都识时务的没有跟过来;墨渊也没有,他一路上什么都没有问。
我想他在害怕,既欢喜她回来,也怕她回来,怕有一日终再与她为敌一战,斗个你死我活。
就这样回了九重天,时辰刚好赶得上。于是一群人又呜呜嚷嚷往凌霄殿而去,接着便是没完没了,按部就班的行那繁冗沉长的礼节。
我答应天君去迎亲这一项已经完成,不愿再去拘束自己凑热闹观礼,再者,我不愿再给凤九任何困扰,于是先行回了太晨宫。
想见她,见到她,她很好,便好。
九月的天微凉,花还盛放着。我独自走过寂静的宫院,回到一十三天。
太晨宫很安静,仙官宫娥皆跑去凑热闹观礼了,偌大的宫院就我一个人。
我随意在书房的软塌上斜靠着,随手燃起了白檀香,再拿了一本闲书看看。
其实每个人都能逍遥自在,人们总是执着于外物,以给自己一个静不下来的理由,说到底不过内心不够强大,不够安静罢了。
院中突然响起的佛铃声,就这样又轻易打乱了我读书的心绪。我想我可能听错了,可我抬头看去,一袭白衣的女子正立在殿外,正欲转身离开,一点怅然,一点踌躇,她略蹙眉,望着殿中的眼光悠远,眉间花娇艳。
我没有起身,只平淡道:女君请进。
殿外的人,缓了好一会,才迈步进来。
我不禁觉得好笑: 女君莫不是害怕本君吧?放心吧,本君不吃神仙也不吃狐狸。
嘴快了一步,果然话才一出口,走进来的人面上的表情,又变得极不自然了。
凤九没有....她一开口磕磕巴巴的,不刻意间到是当年的样子。
我无声轻叹:女君请坐吧,若要喝茶请自便。今日殿中无人侍奉。
我的目光又回到书卷间。我不再说话,也不再看她,我想她终究需要些时间,来消化这样一个似曾相识的我。
功夫不大,佛铃声又响起,她无声的取水来,烹煮一壶清茶。半晌,水沸声起;再半晌,茶香四溢;又半晌,一捧新茶奉于我手边。
她这样恭敬的站住我榻旁,低眉顺眼的在太晨宫为我奉茶,上一回,已是几百年前她做宫娥的时候了。
时间有些错落,一晃神间,那个她,与这个她,重叠一处,她确是比往日安静了许多,那曾是即使身不动也透出的欢脱的跳动,沉淀成了今日的一片安然静好。
我伸手接过茶盅,轻闻细品,茶品到是不俗,我想这些年,她该是潜心修炼的,那往日令人乍舌的浅陋修为,今日透过一㧵茶来看,虽然仍然单薄些,却已略有所成。想来不日,她便也能位列上仙了。
我享受着这一刻的静谧,眯起眼感受从窗棱透过的微光。殿里是白檀香与茶香交织的味道,还有她的淡淡的清甜气息。
一盏茶饮尽,我开口问她: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吗?
我其实并不喜欢叫她为女君。
落座在我近前的矮凳上,她整个人被笼罩在照射进殿内的金色光线中,举手间落落大方。而后她平静下来的女声响起:
凤九此来,确有两件事请教帝君。其一,我东荒尽头与魔界交汇处,有一口灵泉名曰落碧。那里常年来灵气与浊气交汇,四周草木不生,很是奇异,一般法力不够很容易被灼伤,因此设了结界,鲜少有人靠近。近日前,我接到东荒兵防报,在那眼泉附近,汇聚了一股强烈的魔性。
适才帝君前去见那个什么烛龙,我便问了爷爷,知道他曾是魔君少绾坐下大将。这样的人想来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因此来问问帝君,烛龙与我东荒不毛之地凝聚的魔性,可有无什么关联?
我静静听她说完,她反应倒很快,我才去见了烛龙,她便问了她爷爷。挑起眉梢,我所问非所答了回问她:
你爷爷信仰无为而治,东荒何时设了兵防?
她抬眼,只有一瞬间的忸怩,而后正色答道:
无为在于为君者之仁心,却也需务实。我即了君位后,想起擎苍一战,虽然四海八荒仍旧祥和,可战事却是一触即发,百姓无辜,故此设了兵防,由东荒世家修习术法的成年子弟加入,无非定时巡视,以防万一之需。
我略颔首:你倒是学会了未雨绸缪。
不过百年的功夫,我校注一部佛经,拆解一件法器,养殖一株花木的功夫,曾经那个跟在我身后,紧紧跟随的小狐狸,已开始为一方土地和她的子民计划筹谋了。
时间总是漫长,可又似乎很快,快到我连她的成长,都没来得及听到看,更不要提参与。
她听懂了我淡淡言语里的一点赞赏,微微一笑:多谢帝君。
笑容清浅的像是自然而然,她也许忘了,我是极少赞扬的神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