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位“渣朋友”。她叫阿红,与我初中同一个学校,我跟她不同班,她跟我们班的女班长很要好,每天放学喜欢邀请女班长留下来陪她疯。她们喜欢逗留在我们空无一人的教室里,阿红趁着人不多的时候一遍又一遍在教室的黑板上写着“施威,我喜欢你”几个大字。每写完一次,就在几个大字面前跳一轮舞,接着擦掉又重写。
女班长笑着一边解释一边摇头:“我不认识她,你离我远一点。”在青春萌发时期,这种丢脸的事只有阿红愿意做。
施威,我们班的班草,人帅,学霸型,话不多。
我就这样一个人好奇地站着看着这个“疯掉”的阿红。阿红在南方姑娘里个子挺高,初中的时候就长到一米六三,当时很多男生发育较晚,有时从背后看她,会误以为她是个男的。
尽管这样,她还是认为她的短发是最美的。她脸上的标志性“器官”则是她的门牙,她的门牙缺了一块,以致她每次仰天大笑前都要稍稍用手遮住嘴巴,笑完大叫出几个字:“你们不准笑我牙漏风。”
她迷恋周星驰电影里的台词,她总说我们太肤浅,看不懂她——旁人总笑她太疯癫。
但她真的太疯癫了。
她喜欢施威的事,全级都知道,因为喜欢得太露骨了。她喜欢在长长的走廊上偶遇施威,下课呤一响,她就冲下来,从五楼冲到三楼,口里喘着气,漏出门牙,门牙细缝里抽出阵阵风,一个劲大叫:“施戚在哪,施威在哪!”
有时会被她偶遇施威一两次,但施威总是一脸沉漠地定在那,用他学霸型眼镜淡定的看着她走过来,在离他不足一米的距离喊了一个字——“滚!”
瞬间,走廊上发出男男女女的一阵阵狂笑。
“哈哈,阿红,早说了,你这么疯癫没人喜欢你。”
“要你们管,要你们管!”她一边说一边用她巨有力的手臂回击每一个笑她的男生的头部,那些被她揍过的男生倒地一遍,衰鸿遍地的哭喊着:“疼、疼、疼,轻点、轻点……”
阿红被施威喊滚之后,她没事似的轻轻地哼着小曲,“攀”回她的五楼教室,但下一次下课呤响之后,她依然会出现在我们班教室走廊里。
她的“光辉事迹”太多了,她外向地有些残暴,喜欢拿矿泉水瓶砸男生,喜欢在化学作业本上画一坨坨大大屎的交作业给老师,然后在作业本上的名字一栏写上她最讨厌的男生的名字……
老师在全班人面前,公开读了这一篇“做一坨屎”的实验,惹得全班人抱着肚子哄堂大笑了四十分钟,最后这位被阿红祸害的男生在班里记小过一次。
所以,我说这姑娘太残暴了,我曾一度怀疑在人类的遗传基因里,在她身上发生过基因突变,抑或是她父母在怀她时候受过超强x光的全身360度无死角的喷射,以至于她在全校几乎出名——一个傻得不敢接触的女生。
实际上,我内心对这样的女生是抗拒的,我觉得我肯定跟这种女生朋友成为绝缘体,这!辈!子!都!不!可!能!交!朋!友!
然而,命远就是这么喜欢遭弄人,我竟然考上了和她同一所高考,并且我们在高二分班时分到了同一个班,选了同一门学科,坐到了一起,成为了同桌。
跟她上课的第一天,我崩溃了。
这姑娘压根不是来上课的,她是过来“讨债”的,上辈子肯定在这所学校遭过什么虐,这辈子来这上课“偿还”。
只见上课时,全班静悄悄地听老师讲课,唯独她悄悄钻进课桌底下,把坐在前面的同学的鞋带绑在凳子上。一到下课,你就会听到“叮里咣铛响”一遍铁凳子倒地的声音,连我也不放过,经常摔得哇哇大哭死惨死惨的。
奇怪的是,哇哇哭完之后,我竞坐在地上哭个不停,因为在地上抬头看到阿红漏风的门牙,抽风似的好笑。其实,阿红的门牙还是挺招人喜欢的。
慢慢地,我与她相处的时光里,带给我几乎是每天笑到滚地的搞笑事,谁和这姑娘在一起,谁就是快乐的小天使,经常爆笑不断。
于是,我们越走越近了,开始相约一起走路回家。
我们开始交流一些没有一些营养的对话,例如你家在哪里,今天中昨吃什么,你爸妈是干什么的类似这某话题。
每次说到家这一话题,她的“傻劲”会收敛一些,转而脸上会出现鲜有的忧郁状态。有一次,走在路上,偶遇一位骑摩托车载着上百斤的鱼的中年男子,这件中年男子突然停在了我们面前,我听到阿红突然愣了一下,嘴里叫了他一声“爸”。
“这个星期钱够花吗?要不要再给你一点”她爸说完把手插进口袋,掏出几张一百块人民币塞给阿红,说:“拿着吧,钱不够花爸再给,千万别当着你阿姨面前问,要不然待会又要挨揍了”说完,这位浑身散发鱼腥味的中年男子骑摩扬长而去。
阿红愣了一回,才想起我还在身,偷偷擦了不知觉的眼泪,说了一句::“我爸说的的阿姨是我的继母”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阿红难过的样子,还有一颗难过的眼泪。
后来我才知道,阿红六岁开始,一直跟着她的爷爷生活,她爷爷仅存的瓦屋成为她和爷爷相依为命的地方。她爷爷的腿不好,阿红经常放学后就要回去照顾他的爷爷,又因为爷爷年龄大了,味蕾出了问题,经常饭菜偶尔咸的无法下咽,偶尔一点味道也没有,以致我每次去她家作客吃饭,她笑总说:“我下厨,才能显示你的尊贵。”
我跟阿红就这样成为了风雨无阻的死党,朋友。
她喜欢我家,说我家比较有人情味。有时就赖在我家,跟我一起洗澡,互相撮头发,一起对看吹风机傻笑地把头发吹干,在我的房间里聊天看小说。
但是,周未的时候,我是几乎看不到她的。因为阿红每个周末都要去她爸和继母家做饭给他们吃,当然,她还要照顾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我再也不去我爸那个家了。”她气冲冲的跑过来,这是每周一早上必跟我述苦的第一句话。“我也需要生活费呀,为什么我的生活费要靠给他们做饭,带弟弟才能换回来,为什么弟弟可以买名牌,而我想换双鞋子都不可以,为什么我只要一提到要钱,那个阿姨就会骂我。”
从初中到高三,这六年来我才渐渐明白阿红在学校的疯癫与快乐是为了隐藏她内心最痛最痛的地方,那就是她父母离婚后,从原来一个家,变成了两个悲剧的家。
我内心是欣赏阿红的,尽管只有这样的死党才真正意义上了解阿红疯癫背后的苦楚,但我相信,她疯癫时候,是她真实的样子,也是她最快乐的时候。
多年以后,我和阿红不再联系,我仍会偶尔想起这位“疯癫”女子带给自己青春岁月的快乐,以及暗藏报复的扭曲青春。
高中后,阿红离开了我们的小镇,去了很多很多地方,始终没有再回来。因为,听说她的爷爷去世了,她说释怀了。从此,她变成了一个人,可以做一个无忧无虑的“疯癫”快乐的女子。
近期,翻看她的微博,发现她笑起来的牙齿特别的洁白与整齐,当年漏风的牙齿也补齐。她在微博上分享了她去意大利、葡萄牙,去了法国,西藏、大理,一个无忧无虑的上过上她曾经对我说的:“一个人,疯癫快乐做自。”
青春成上时,有一段回同的回忆可以互相取暖,已是足够。再见啦,曾经的好友阿红,谢谢你在我成长岁月里成就了这段回忆,谢谢你曾于我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