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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点如潮水逆流 唯独心声不息
文 | Gra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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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深缘浅,
缘聚缘散,
惜缘随缘莫攀缘。
这是大冰的新书《好吗好的》里书籍封面的一句话。
大冰说,平行世界,多元生活。
愿你我既可以朝九晚五
又能够浪迹天涯
众所谓,谁年少时没认识过一两个铁打的好朋友,又有谁没有认识过一两个“渣朋友”。
我就是这么不幸的有一位“渣朋友”。她叫阿红,与我初中同一个学校,我跟她不同班,她跟我们班的女班长很要好,每天放学喜欢邀请女班长留下来陪她疯。她们喜欢逗留在我们空无一人的课室,阿红会趁着人不多的时候一遍又一遍在课室的黑板上写着“施威,我喜欢你”几个大字,每写完一次,就在几个大字面前胡跳一轮舞,接着擦掉又重写。
女班长笑着一边解释一边摇头:“我不认识她,你离我远一点。”在青春刚萌发时期,这种丢脸的事只有阿红愿意做。
施威,我们班的班草,人帅,学霸型,话不多。
我就这样一个人好奇地站着看着这个“疯掉”的阿红。阿红在南方姑娘里个子挺高,初中时期就长到一米六三,留着一头难以置信的短发,当时很多男生发育较晚,有时从背后看她,会误以为她是个男的。
尽管这样,她还是认为她的短发是最美的。她脸上的标志性“器官”则是她的门牙,她的门牙缺了一块,以致她每次仰天大笑前都要稍稍用手遮盖嘴巴,笑完大叫出几个字:“你们不准笑我的牙漏风!”
她迷恋周星驰电影里的台词,她总说我们太肤浅,看不懂她——旁人总是笑她太疯癫。
但她真的太疯癫了。
她喜欢施威的事,全级都知道,因为喜欢得太露骨了。她喜欢在长长的走廊上偶遇施威,下课铃一响她就冲下来,从五楼冲到三楼,口里喘着气,漏出门牙,门牙细缝里抽出阵阵风,一个劲的大叫:“施威在哪,施威在哪!”
有时会被她偶遇一两次施威,但施威总是一脸沉默地定在那,用他学霸型眼镜淡定地看着她走过来,在离他不够一米的距离喊了一个字——“滚!”
瞬间,走廊上发出男男女女的一阵阵狂笑。
“哈哈,阿红,早说了,你这么疯癫没人喜欢你的。”
“要你们管,要你们管!”她一边说一边用她巨有力的手臂狠狠回击每一个笑她的男生头部,那些被她揍过的男生倒地一遍,哀鸿遍地的哭喊着“疼、疼、疼,轻点,轻点……”
阿红被施威喊她滚之后,她没事似的轻轻哼着小曲,“攀”回她的五楼课室,但下一次下课铃响后,她还是依旧出现在我们课室的走廊里。
她的“光辉事迹”太多了,她外向得有点残暴:喜欢用矿泉水砸男生的生殖器;上课期间喜欢偷瞄老师的裤链,偷看是否拉上了;喜欢在化学作业本上画一坨坨大大的屎交作业给老师,然后在作业本的名字一览写上她最讨厌的男生名字……
老师在全班人面前,公开读了这一篇关于“做一坨屎”的实验,惹得全班人抱住肚子哄堂大笑了四十分钟,最后这位被阿红祸害的男生在班级里记小过一次。
所以,我说这姑娘太残暴了,我曾经一度怀疑在人类的遗传基因里,在她身上发生过基因突变,抑或是她父母在怀她的时候受过超强X光的全身360度无死角的喷射,以至于她在全校几乎出名——一个傻得不敢接触的女生。
事实上,我内心对这样的女人是抗拒的,我觉得我肯定跟这种女生朋友成为绝缘体,这!辈!子!绝!对!不!可!能!交!朋!友!
然而,命运就是这么喜欢遭弄人,我竟然考上了一所跟她一样的高中,并且我们在高二分班的时候,选了同一门学科,坐在了一起,成为了同桌。
跟她上课的第一天,崩溃了。
这姑娘压根不是过来上课,她是过来“讨债”,上辈子肯定在这所学校遭遇过什么虐,这辈子要来这上课“偿还”。
只见上课时,全班静悄悄地听着老师讲课,唯独她悄悄地钻进课桌底下,把坐在前面同学的鞋带绑在了凳子上。一到下课,你就会听到“叮里咣铛响”一遍铁凳子倒地的声音,连我也不放过,经常摔得哇哇哭得死惨死惨的。
奇怪的是,哇哇哭完后,我竟然坐在地上笑个不停,因为在地上抬头看到阿红漏风的门牙,抽风似的好笑。其实,阿红的门牙还是很招人喜欢的。
慢慢地,我与她相处的时间里,带给我几乎是每天笑到滚地的搞笑事,谁跟这姑娘在一起,谁就是快乐的小天使,经常爆笑不断。
于是,我们越走越近了,开始相约一起走路回家了。
我们开始交流一些没有营养的对话,例如你家在哪里,今天午饭吃什么,你爸妈是做什么的类似的话题。
每次说起家这一话题,她的“傻劲”会收敛一些,转而脸上会出现鲜有的忧郁状态。有一次,走在路上,偶遇一位骑着摩托车载着上百斤鱼的中年男人,这位中年男子突然停在了我们面前,我听到阿红突然愣了一下,嘴里叫了他一声“爸”。
“这个星期够钱花吗?要不要再给一点你?”她爸说完手插进口袋,掏出了几张一百块人民币塞给阿花,说:“拿着吧,钱不够花爸再给,千万别当着你阿姨面前问,要不然待会又要挨揍了”说完,这位浑身散发着鱼腥味的中年男人骑着摩托车扬长而去了。
阿红愣了一回,才想起我还在身边,偷偷擦了下不知觉的眼泪,说了一句:“我爸说的阿姨是我的继母。”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阿红难过的样子,还有那一颗难过的眼泪。
后来我才知道,阿红从六岁开始,一直跟着她爷爷生活,她爷爷仅存的瓦屋成为她与她爷爷相依为命的地方。她的爷爷腿不好,阿红经常放学后就要回去照顾她的爷爷,又因为爷爷年纪大了,味蕾出现问题,经常饭菜里偶尔咸的没法下咽,偶尔一点味道都没有,以致每次我去她家做客吃饭,她总是笑着说:“我下厨,才能显示你的尊贵。”
我跟阿红就这样成为风雨无阻的死党好朋友。
她喜欢我家,说我家比较有人情味。周末就赖在我家,跟我一起洗澡,互相撮头发,一起对着吹风机傻笑地把头发吹干,在我的房间里通宵聊天看小说。
但是,周末的时候,我几乎是看不到她的。因为每个周末阿红需要去她爸和继母家里做饭给他们吃,当然,她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要照顾。
“我再也不去我爸那个家了。”她气冲冲地跑过来,这是每个周一早上必跟我诉苦的第一句话。
“我也需要生活费呀,为什么我的生活费就需要每周做饭给他们吃,带弟弟才能换回来,为什么弟弟可以买名牌,而我只想换双鞋子都不可以,为什么我一提到想要钱,那个阿姨就要骂我。”
从初中到高三,这六年来我才渐渐明白阿红在学校的疯癫与她的快乐是为了隐藏她内心最痛最痛的地方,那就是她父母离婚后,各组家庭,从原来一个家,变成了两个悲剧的家。
我内心是欣赏阿红的,尽管只有我这样的死党才真正意义的了解她疯癫背后的苦楚,但我相信,她疯癫的时候,就是她真实的时候,她快乐的时候。
……
多年后,我跟阿红不再联系了,我仍会偶尔想起这位“疯癫”女子带给自己青春岁月的快乐,以及暗藏报复的扭曲青春。
高中后,阿红离开了我们的小镇,去了很多很多地方,始终没有再回去。因为,我听说她爷爷去世了,她说释怀了,从此,她真的变成一个人了,可以无忧无虑地做一个“疯癫”快乐的女子了。
近期,翻看她的微博,发现她笑起来的牙齿特别洁白与整齐,当年漏风的门牙也补齐了。她在微博分享去了意大利,去了葡萄牙,去了法国,去了西藏,去了大理,一个人无忧无虑的过上她曾经跟我说过的:“一个人,疯癫快乐的做自己。”
青春成长时,有一段共同回忆可以互相取暖,已是足够。再见啦,曾经的好友阿红,谢谢你在我成长岁月里成就了这段回忆,谢谢你曾与我同行过。
■作者:Grace,热爱旅行却如今被孩子拖着哪里也去不了的射手座女生,资深媒体人,曾担任《南方企业家》杂志记者,《执行官》杂志编辑部主任。
■排版:迷鹿。文艺中最二逼的,二逼中最脑洞大开的美学追求者。插画来自互联网,版权归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后台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