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出院

过了几天，赵主任来看望张扬。随手带着张扬遗忘在报社里的黑伞。

他俩坐在花园的大树下，看着人来人往随意闲聊。

“主任，这医院水平真不赖，我梦醒了，常丽也快了，谢谢您，要不是您当机立断送我进来我可能一辈子都要活在梦里了。”老张感慨道。

赵主任说：“小张呀，人活着不能只顾自己，你难过我们都知道，你心疼你儿子，你就不想想你爹妈该多心疼你，你不止是人父，你还是人子，人夫。男人身上的担子不止一副，总是沉浸在伤痛里那是逃避，懦夫！我不忍心看你就这么毁了，你爹妈养大你，供你读书多不容易，好好过日子，把日子给我过好喽！”

老张眼眶湿润了，他抬起头看着天，说：“我知道，主任，以前是我糊涂，我现在醒了。我会好好过您放心。”

他故作轻松，转移话题：“在这里住着好是好，就是哪里都禁烟，要是每天再给我配两支香烟，我还真想在这里呆着呢。毕业10年了，我从来没放过这么久的假，真悠闲呀。”

主任笑了：“你小子，别老惦记着烟了，好好治疗，等你出去还有一大堆工作等着你呢。你不在可把老刘他们忙坏了。看你这样子我放心多了。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给，你的大黑伞，我给你送过来，做个念想。”

老张接过黑伞，在手里摩挲了半天，又给主任递过去：“主任，麻烦您帮我丢掉吧，这个伞就像我长长的梦，现在梦该醒了。”

和老张分开后的赵主任出现在了徐主任的办公室。他把伞交给徐主任，说：“张扬让我把伞丢掉。怎么样徐主任，他康复了没有？他其他测试怎么样？”徐主任说：“目前精神病检测并没有专业的仪器，尤其是他这种精神分裂症，只能做病例分析和观察。几次测试发现他的确康复了，但为了保险我们再给他做一次心理测试，如果合格，就可以出院回家继续药物控制。还有，常丽治疗效果很明显，但目前进入了瓶颈期，比起医院，回归家庭对她更有好处，等张扬康复了就让他们一起回去吧。”

心理测试就是一张问卷，老张结婚前在网上玩过几次类似的游戏，他揣测着赵主任的心态，认真填写。测试结束的第二天，徐主任又叫他一起去看常丽。

“小张，恭喜你，你差不多好了，再有毛病也就真是精神衰弱了。注意休息，作息规律，少想些事就没问题。常丽也不错，能想起不少事，有时候还能和护士聊聊天。不过她离康复还比较远。等啥时候她愿意放下她怀里的娃娃了她就真的痊愈了。现在药物对她作用不大，后期治疗效果主要看你，你接她回去吧，多说说话，多陪陪她，她会好起来的。”

徐主任的话老张只听见了“回去”两个字。老张心里狂喜。终于可以回家了，蛋蛋，爸爸来接你了，马上，你再忍一忍，忍一忍。

老张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说：“徐主任，谢谢您。您说的话我都记住了，我会好好照顾常丽的。等她好了我俩一起来看你。”徐主任笑道：“可不能等好了再来，你和常丽都要定期复查，药也要继续。你上班以后常丽的药也要有人负责。中断治疗很容易复发。”“唉！我记下了，我一定好好遵医嘱。您放心。”

出院的时候赵主任亲自开车来接，徐主任送到门口，笑着说：“小张，我等你和常丽请我喝满月酒！”在赵主任爽朗的笑声中老张局促的说：“一定一定。”

几个月不在家，家具都蒙上了一层灰尘。老张服侍常丽吃药睡下，顾不得打扫就抱起蛋蛋的小被子在心里默念“蛋蛋，蛋蛋。爸爸的蛋蛋，爸爸回家了，爸爸回家了，您听到了吗？”

“不要生爸爸的气，爸爸没有忘了你，爸爸不会丢下你，爸爸在骗他们。现在爸爸回家了，你听着爸爸的声音回来，好不好。”

“再也不会丢了你，从今往后爸爸每天每时每刻都想着你，你快回来吧。”

“蛋蛋，不要怪爸爸把伞丢了，不那样医生就不会放爸爸回家，爸爸会给你把太阳遮起来，没有伞也能遮起来，你相信爸爸。”

“蛋蛋，爸爸错了，你原谅爸爸，蛋蛋，你快回来，只要你回家你说啥爸爸都答应。”

......

这一夜老张无眠。这一夜蛋蛋没有出现。

老张觉得自己好累。蛋蛋一直不肯原谅他，他还要在别人面前装正常。他在单位小心翼翼，他觉得每个人都可能是徐主任派来的密探。他明明心力憔悴，却还要装作阳光开朗。他觉得蛋蛋再不原谅他他真的要疯了。没有蛋蛋他想把这个世界给打个粉碎。

老张快疯了，他觉得他心里的暴躁越来越难控制，他有种破坏的冲动。同事说话大声他想骂人，同事和他说笑他想打人，常丽对他流泪忏悔他想杀人，每天蛋蛋都不出现，他想自杀。

老张绝望了，他快要放弃的时候突然听到：“爸爸。”老张猛地抬头。是蛋蛋。他站在自己面前，还生着气却一脸孺慕。他噘着嘴说：“你又把我丢了，这是第三次了。“他举着小手掰着指头说”我真的真的很生气，可是我还是原谅你。”“蛋蛋，你回来了，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老张捂着脸，泪水从他指缝里渗出。自己的儿子多好呀，他错了那么多次，可每次蛋蛋都原谅了自己。

“爸爸，这一次我在黑暗里没害怕，我是不是很勇敢？”蛋蛋骄傲的说。

“嗯！真勇敢，爸爸好好奖励你，我们去坐海盗船好不好？”老张期许的看着蛋蛋。

蛋蛋想了想，不高兴地说：“我不想去，我再也不想出去玩了。没有人能看见我，小朋友也不能和我玩。我还怕太阳，一点都没意思。”

“那爸爸给你买肯德基，买回家，我们在家吃好不好？”蛋蛋点点头。马上又补充说：“我还要小汽车，大飞机，爸爸买回来给我玩。”老张痛快的答应了。他想买玩具回家也能解释，毕竟现在的常丽和一个小孩也差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