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笋冻

每一个地方都有属于自己的特色,每个时代孕育出来的东西都有所不同,但能被时间保留下来的东西总是充满着情感,让我们可以在漂泊四方的时候仰起头说:嗯,这就是我们的特产,一直被模仿,却从未被超越。因为这是岁月的积淀。

安海土笋冻。也许很多人都不敢吃,但却是我的最爱。土笋冻是一种由特有产品加工而成的冻品。内含有胶质,主原料是一种蠕虫,身长二、三寸,取自五里桥底下的泥土中。经过熬煮,虫体所含胶质溶入水中,冷却后即凝结成块状,其肉清,味美甘鲜。配上好酱油、永春陈醋、蒜蓉。绝佳好口味。家乡的味道,小时候的味道。

晋江是一个没有什么土地的小县。小时候,家里穷,总想着去做点什么谋生,开厂建业比较艰难,便开始卖土笋冻。那时候很简单:青石板路上开一辆摩托吆喝也便开始了所谓的生意,是个没有想太多的年代,不管对于我们还是父母而言都是美好的。孩子还小,父母年轻,一家人心里往一处使,赚大钱了,大家吃好;亏了,就一起挨饿,只要在一起,不管风雨。

开始了所谓的自由买卖。一天拉一大泡沫箱出去,有时候生意好,晚上会空着回来,我们有点失落的望着父亲,这时候父亲总会变戏法一般的拿出两块给我们,我们如获至宝一般,淋上酱油醋和蒜泥,一口一口的咀嚼,怕吃不出他的味道,而我母亲总是瞪了一眼笑笑不说话。有时候父亲给我们留的虫子很大的,我们都把外面的冻吃了,在慢慢的吃虫子,满是欢喜。但也有生意不好的时候,还剩下不少,父亲回来已经十点多了。我们三个早就吃完晚饭在门口等。我知道母亲在等父亲回来,而我们却在等父亲的土笋冻,像两只二哈一样眼睁睁的望着路口,渴望灯光。但是,印象中,即使生意再不好,剩的再多也不会从父亲的脸上看到一点失落。等父亲吃完饭后,我们一家人就坐在一起吃土笋冻,这一次父亲给我们吃很多,母亲总会说,少吃点。父亲笑笑,没事。我们都在吃,狼吞虎咽的吃,因为我们知道今天有很多,真是正应了那句少年不知愁滋味哈。

也许,这也是我长大之后对于土笋冻有着另类的情感的原因吧。不知道为什么,父亲卖了一段时间后就不做了,我们也没有哭没有闹,只知道大人们有自己的打算,因为他们跟我们说,以后我们还可以吃很多很多,现在我们要转战他方了。我们都很帅,一家人都很帅,因为我们觉得自己是守护家园的男人,为了吃土笋冻,要忍耐。

现在,土笋冻有很多,最著名的就是五叔公土笋冻了。偶尔朋友一起去吃,一个十块钱,六七只虫子,却再也吃不出当年那些味道。偶尔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听到吆喝声,从远及近,由近及远,烈日炎炎的,鼻头忽然一酸,往事历历在目,想过往的父亲亦是如此,但从未有过怨言,还总是告诉我们今天很好,一起加油。我跑过去买了一碗,一个人流着泪吃完,也许少的味道是爱吧。

今天,父母都老了,我们也都长大了。我们却很难如他们当年对我们一般,我们总是在无限的索取,而他们总是笑着给予。我母亲跟我说:老弟,你知道吗?老人家就跟小孩子一样需要去陪伴,关心呵护。由于比较忙,我三天没有上去看你奶奶,上去后她松了口气说:看到你,我安心多了,要不然总担心你。其实一辈一辈的都是如此,爱一代代的在传承。也许我们总是太过于忙碌自己的生活,可以外面请客吃饭花光积蓄,可以放纵生活。却没想到给父母买的一个百来块的东西就让他们开心很久,也心疼我们很久,恐我们生活费不够。一路走来,其实,最亏欠的还是自己的父母。他们陪了我们一生,自己默默下了车。而我们,这一路又做了什么。

本来想介绍土笋冻的,却写到了这些。也许该回去给个拥抱吧。告诉他们要好好珍重。

还是讲讲土笋冻吧。要问我安海哪家土笋冻好吃,其实现在我也不清楚了。哪里都有,却没有了当年的味道。时代变迁,生活也变了味。只要有念想,有心,哪里的土笋冻亦是如此。

回家看看吧。也许他们也会安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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