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香弥漫,暖冬融融。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为了做好冬至的糍粑,除了备好的糯米粉和鱼肉之外,各家各户都采补着各具特色的食材。
充满期待和欢乐的空气瞬间洋溢在所有村落、田野的各个角落旮旯里。放牛归来的少年快乐地吹着口哨,菜园里摘菜的少女都笑意盈盈的,妇女们在河沟旁捣衣浆洗的说笑声,也是响亮而欢乐的……
岭南人家大多都爱种高脚大白菜。那可是上好的糍粑馅料。品种和北方常见那种周身白胖的矮脚白菜不同。舍得喂农家肥的高脚白菜,长得跟蹒跚走路的娃娃一样可人。白菜的根部雪白如年份白玉,2寸以上就以令人终身难忘的玉白、白青玉、青绿玉、翡翠……渐次浑然一体到顶。顶上的菜叶自然地卷曲着,在清早的阳光下透着喜气洋洋翡翠的光泽。
难得炫耀的种田人怀里抱着两棵高脚白菜,雄赳赳地往村里头走去,脸上流露着腼腆的笑意,一路上总会引来不少艳羡的目光……
临近中午,村巷里油炸豆腐诱人的香味,随着一声声“换豆腐啰……”的长长叫卖声飘来,村里过节的温度灿烂地弥散开来。家家户户分别从缸底下掏上一两斤黄豆,称一篮子黄灿灿的油豆腐喜滋滋,乐颠颠地往家赶。
午后的天井旁,有洗菜的,有剁鱼的,有剁油豆腐的,有捣花生仁的,有切香菜的,有揉和糯米粉的……一家子不论男女老少全员出动,为包冬至糍粑“叮叮当当”地忙活开来。
厨房,灶堂里干柴欢快地“噼啪”作响,火苗欢快热烈。在热腾腾的大铁锅里,放一锅铲猪油冒着香气滋滋地化开。往里放半碗姜末翻炒,把那盘剁碎的鱼肉末倒入翻炒,再把油豆腐末倒入翻炒,放米酒、豆瓣酱翻炒,诱人的香味飘出橱窗来。耐心等待五六分钟,把焯水滴干的高脚白菜倒进大铁锅一起焖。顷刻间,混合着鱼的鲜香,油豆腐的醇香,高脚白菜诱人的大自然的清香,窜出瓦顶炫耀地飘向左邻右舍的家里,飘向村巷里……
此时,糯米粉已压成扁圆的糍粑皮悄悄待命。把炒好的白菜鱼肉馅料舀在粉皮中间,呈圆团状或饺子状捏紧包好。喜欢吃香菜或吃辣的,就单独掺和一些一起包。
馅料一盛上桌,香气顷刻四溢弥漫开来,整个屋子都是诱人的香味。顽皮的孩子小手儿正要管不住地往碗里抓去,被大哥大姐手上的筷子一打缩了回去……妈妈早早单独盛好了一小碗端出来,笑着说:“你们都来尝尝盐味足不足吧…?”,一转眼的功夫,你一勺我一勺,把小碗里的馅料一扫而空……
包糍粑的时候,小孩儿就会灵感出窍,总能做出各种奇形怪状的形状来。有捏成鸭子状的,有捏成公鸡状的,有的干脆就捏出个四不像来……只要孩子们开心快乐,大人总是慈爱地看在眼里,微笑着假意嗔骂两声。
末了,爸爸或妈妈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包了一个内有硬币馅的糍粑,悄无声息地混在整整齐齐排成一竹扁的糍粑堆里去。据说,谁要是吃到那个内有硬币馅的糍粑,在新年里总会交到好运气呢!
半个钟左右,一家大小还在天井边围着圆簸箕一边包糍粑一边说笑着,妈妈已经在厨房的大铁锅里,顺溜着往铁锅里下糍粑。她知道大人的喉结早就上下攒动着,孩子们的眼睛恨不得黏在糍粑上挪不开。不一会儿,热腾腾的水面上开始漂浮起一个个圆滚滚、胖乎乎的糯米糍粑来……
大一点的孩子积极地协助爸爸盛好冒着热气的糍粑,先将五碗毕恭毕敬地供奉在龛堂前的桌子上。敬上五杯酒、五副筷子,点上香火蜡烛,在桌角放置一叠码好的黄纸钱。另外点上十几根香,分别在家的四个墙角,在灶台上,大门两边,猪牛圈门口都一一插上。冬至节敬祖仪式就这样开始了。小孩和大人轮番三次给祖先们敬酒鞠躬。最后,妈妈嘴里喃喃有词念叨着,“保佑全家平安健康……保佑孩子读书高中”之类的话,然后拿一个旧铁锅将黄纸钱焚烧了。妈妈一面拿一根香在旧铁锅里撩拨着纸钱一张也不剩地焚烧干净,一面正色教导着围在身旁的孩子说:“要烧干净了,他们在天上收到的敬仪才算圆满……”如此,仪式才算是结束了。
眼看着仪式结束了。家里的哥哥姐姐们,麻利地从厨房里端出早早就用海碗盛好的胖糍粑来。先捧给家里最年长的爷爷奶奶,再捧给爸爸妈妈,然后才到孩子们。孩子们早就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急齁齁地端上大碗热气腾腾地开怀吃起来。大人也纷纷端起碗来,一面还不忘叮咛小孩两句:“慢着点吃…不着急,锅里还有着呢……”,话音未落,“哇呀呀…”有小孩就被热糍粑烫着嘴舌哭叫起来。于是,哄笑声和着哭声,充满了整个暖烘烘的屋子。
年轻人们吃得火燎着急的,吃得头冒热汗的,就纷纷走出家门来,蹲在院坝的矮墙上,爬到竹楼上或站或坐着,直把自己充满期待的肚子撑得个圆溜溜的。
太阳有些匆忙地回收着微微凉意的阳光。过年最初的香味就混合在糍粑满足的香气里,袅袅地飘扬在村庄上空,淡淡地融入由灰蓝逐渐变成深蓝的雾气里,飘向村庄后背的大明山脉黑黛色的长影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