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木质长廊,些许残破的廊壁。她站在廊子里,透过缝隙望着他。
远远的,廊子外多了张纸条。
白蛾舞动翅膀时若想晚餐,今晚工作完后随时可来。
她从箱子里拿出泛黄的纸条,折痕的地方已经磨损。
那是她的字。
那是她深夜里开着车到廊桥留下来的。那时的他在哪?在干什么?
漂泊在外那么多年,摄影、游历,可他不明白。走过了生命的一大半旅程,才第一次领悟人生的意义,而领悟了,又无可奈何。明白了,又要分离,不如不明白。
我多希望,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你,我终于懂得,摄影于我的意义,就是在某一天,把我带到你的身边。
太晚了,太晚了,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不是在你青春年少的梦想里?我去过你儿时生活过的地方,我喝着你喝过的咖啡,坐着你坐过的椅子,可我没有你。
命运都是这样奇妙吗?
来到你身边之前,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离开你之后,我整个人生都要是你了。
她不许女儿穿那件裙子,那是她的婚纱啊。
她看着丈夫与儿女的车子驶来,她站在廊子里,看着路的那头,想起那天他也是这样,开着卡车,风尘仆仆,车后扬起一大片灰尘。
她第一次遇见他的那天,只是四天之前,好像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
那好像是另一个世界。
他才刚走,好像一个世界离她远去了。
她在车里,看着他在雨里,天空雷声隆隆。
她能说什么呢?
她笑笑,点点头。
他也点点头。
他看着她和丈夫开车驶去,他开到她前面。红灯,他弯下身子好像捡什么东西,那一刻一切都涌了过来,那短暂的四天,她的一辈子。他擦着后视镜,仔细地挂上了十字架吊坠,轻轻地抚摸它。
你看到了吗?
他一直停着,绿灯也没走。我知道,我知道,我要跟你走。可他的车子拐了个弯,驶出了小镇,被眼前的小房子遮住,再也看不见。我知道今生再也不会遇见你了。
和那天晚上一样,你拉开屋门,发动引擎,车子开走,扬起一片灰尘。她穿着红裙子跑出去,他的车走了,带着她少女时代的梦想永远离开了她。
就这样走吧,带着我的记忆。
或许不跟你走是正确的,如果不是这样,我又怎么能明白。这是我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个正确的决定。人这一辈子,做对一个决定就够了。
我结了婚,有了家庭,有了丈夫和孩子,可我放弃了我的梦想。但每个人都是这样的,不是吗?我选择了婚姻,就必定要放弃一些东西,而那些东西不能给我现在拥有的一切。
我从未后悔爱你,罗伯特,你要知道。我并非残忍冷酷的人。我将一生铭记那短暂又漫长的四天,那是我另一段人生,我不忍心触摸它,就让它埋在我心底一辈子吧。我爱你,只是我实在不能放弃。当初我在上帝面前做出了抉择,还未能通过他的考验。罗伯特,你走了,你是对的,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只是希望你能原谅我,原谅我的无情。我要无所愧疚地走完这一生,只能如此。
他在桥下等着她,变成风,变成雨,变成泥土,变成河流。 他本没有家,只有这座桥,他用一辈子纪念的桥。她的儿女站在桥上,把她的骨灰撒向天空,她拥抱着这座桥,拥抱着桥下的草地野花,拥抱着他。他们终于交融着合为一体,无论如何也分不开了。他们站在桥上,他给她拍照,为她采野花。他们笑着,看着车子一辆辆的驶过。那一刻,他们永远的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