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孤独着收拾行囊,匆匆下楼,赶往小区东门对面的公交站,浦东52路公交车是去迪士尼的,我不去迪士尼,我要提前4站下车,到周浦花海。上了车落了坐,我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8点36分。
迎着早晨的斜阳,公交巴士一路向东。秋风撩起窗帘的一角,张江机器人谷,上海国际医学园的巨幅喷绘赫然入目,一幢幢四面皆为尖角屋顶的青砖红瓦小洋楼,一片片黄叶乍现的树林,一条条碧波荡漾的清澈河流,一座座泛着银光的高压线塔,衬着一望无际的丰收稻浪,一幕一幕,像幻灯片一样从我眼前闪过。我把头靠在车窗玻璃上,感受着时间悄然流逝。
车行约半个小时,道路左侧现出一个诺大的停车场,一眼望不到边的白色车辆,为什么私家车大都是白色?记得我看过一篇相关报道,有人说是白色最耐看,有人说是白色便宜,有人说是白色显眼,即使夜幕降临白色依然显眼,能减少事故发生。显然这些说法都对。停了这么多的车,不用说,这就是我今天的目的地了。
据说周浦花海上半年最好看,三月份看桃花,六月份看薰衣草,可是我不在乎这些,我是随便走走,况且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别人眼里认为的好,我不一定觉得好;在别人看来很普通的,我或许会有不寻常的收获。很快,事实便印证了我的感觉。
走进景区,发现景区里竟然允许放风筝。最先遇到的就是路边草坪上一对放风筝的母子。母亲身材窈窕,五官秀美,一袭素白的连裙和蓝天下的白云相映生辉。7、8岁的男孩,蓝裤黄衫遮阳帽。两个人,转动着手里红色的线盘仰望着天空中的风筝,一边放线一边后退。我渐渐走近她们,阳光下风筝的影子像个有生命的精灵一样投射到我面前的草地上、我的脚下、我的身上。路边蘑菇形状的音箱里正播放着Leo Rojas的《En Aranjuez Con Tu Amor》(阿兰胡埃斯之恋),我沉浸在云淡风轻的光影里和天籁般的音乐世界里,现实的舟车劳顿、内心所有的委屈在那一刻都烟消云散……
景区一路走下来见到最多的、开得最艳的也就是月季花、美人蕉、凌霄花、向日葵、鼠尾草、格桑花和醉蝶花这几种了。在月季园里,我又一次温习了月季与玫瑰的区别:月季花的花瓣真的好乱,不像玫瑰花刀切的一样整齐。我感觉他们就像性格不一样的两姐妹,一个张扬恣意,一个端庄文静。我固执地要找到有七个叶片的月季叶子,不慎被月季的刺刺伤了手指,仿佛是对我违犯自然规律的有意惩罚。
终于看见周浦花海广告上那个具有象征意义的荷兰风车,我站在刚浇过水的花间小径之间,远远地望着粉色海洋一般的格桑花的前方,风车的风叶向蜻蜓金色的翅膀,木质结构的塔台像一尊倒扣的金钟,塔台最下面一层的小木门突然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位金发碧眼、穿橙色衣服的女子,朦胧中她微笑的走到我面前,我问她荷兰人为什么喜欢橙色,她向我报以阳光一样热烈的微笑,她说:“荷兰的国旗本来是橙色的,后来怕褪色改成了红色。”一瞬间的幻觉我仿佛站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
景区的主路上,每走几步就有一个介绍花卉的木制的广告牌,一个广告牌介绍一种花卉,有花的照片、名称、分布、习性以及花语等。介绍的这些花,有的我知道,有的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比如有石竹花、美女樱、千日红、藿香蓟、醉蝶花、角堇、柳穿鱼、柳叶马鞭草、玛格丽特花、毛地黄、飞燕草、鼠尾草、龙面花、花毛茛、孔雀草、虞美人、朱唇、何氏凤仙、郁金香、波斯菊……如果把一个广告牌看成书的一页,那么这本书至少得有100页,这本书的名字就是广告牌上统一的那句宣传语,《聆听植物声音,感受花开的时光》。
一边走一边看,一边读着广告牌上琳琅满目的花语,才知道,薰衣草的花语是等待爱情;虞美人的花语是思念与忠贞的守候;郁金香的花语是性感、美丽和狂野;醉蝶花的花语是神秘;格桑花的花语是珍惜眼前人……竟然还有花语是嫉妒,甚至是邪恶的。花的世界,真是不敢随便喜欢。
正午时分,我站在荷花池一旁的石桥上,微风中河岸上柳枝轻拂,满池的荷叶差不多一半已经枯萎,耷拉着浮在水面,像一个个尖尖的半撑开的小帐篷,远远望去,有一种说不出的萧索,我不由的想起有一年中秋,我回家乡看望年迈的老父亲的情景。
那天午饭后,我们兄弟和妹妹陪同父亲来到县城西南的森林公园,也是扶栏观看满塘的残荷,爸爸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
说某朝某村有个秀才,人长得俊,诗作得好。有个姑娘爱慕他,托人去做媒。秀才嫌弃姑娘年纪太大,就写了句诗给姑娘:“荷败莲残落叶归根成老藕”。但那姑娘也是文彩风流之人,龙飞凤舞也回了句诗给秀才:“禾黄稻熟吹糠见米现新粮”。大意是我这是成熟美,只要收拾收拾你就能见到漂亮的我。诗句对仗太工整,秀才惊艳,于是佳偶得成。
如今,又是一年中秋时,父亲离开我们已9个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