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总是趴在门口,望着大门口。它刚出生就被抱到舅舅家,就像我一样。我和它,一起长大,可是,我长大了,小黑已经远去。
她是在我13岁那年走的,那天我不在家。据表哥说,她独自在家,不小心掉进厕所里淹死的。可惜家里没人,要是有人,她也不会死。
在她生命最后几年,我回家看到她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耷拉着耳朵,一双眼睛微睁着,像失了魂一样地看着这个院子。我去逗她不再像以前一样精神抖擞,也不再活泼,恣意潇洒。我问表哥小黑怎么了,表哥说老了。我不懂,但是很失望。
我的幼年是在这里度过的,是和小黑玩到大的。我早上醒来还没来得及穿戴好,就跑过去看她,抚摸她,蹲下去,让她舔我的手,舔我的脸,舔我的嘴唇。她总是在我玩到放松戒备的时候伸长脖子舔我嘴唇。我不觉她是一只狗,她就像我的伙伴,陪我玩,听我咿呀咿呀地学说话。
我也有惹恼她的时候,她会斜着眼睛瞅我一眼,我想让她正眼看我,跑到她左边,她脸扭到右边眼睛依旧斜着,我跑到右边,她脸扭到左边,仍旧斜着眼睛。于是我就乖乖蹲下抚摸她,直到她不生我气了为止。真把她惹急了,她也会假装咬我。恐吓我。
儿时的小黑太活泼了,永远都精力充沛。每当自家亲戚进门,她总是又蹦又跳,摇着尾巴,耳朵也顺着贴下来。一路缠着人家又是拱手作揖,又是转圈,两只前蹄不停地向主人腿上粘。好不惹人怜爱。
小黑这个名字是舅舅起的,因为她全身上下除了肚子没有一处是白的。农村的夏天总是各种小昆虫的盛假,天气热了,全身还覆盖着长长的浓密的毛发,简直造福了一群虱子们。傍晚时分,舅舅总会蹲下来,轻拍狗狗,喊一声“卧下!”小黑乖乖躺在地上,露出肚皮,任由舅舅捉虱子。夕阳的余晖洒在狗狗身上,时间仿佛凝固了。这一刻,小黑一脸宠溺,她很享受这个过程。
每次到了吃饭时间,别的不说,小黑绝对是呆在厨房的,撵都撵不走。我们搬着板凳端着碗吃饭,小黑就在我们这群人周围转悠,等着哪个嘴不严实的不小心掉点饭渣,立马跑过去舔的干干净净。吃饭我们也是要训练狗狗的,喂东西吃直接用筷子夹住朝半空中抛,小黑一接一个准儿。
小黑也生了几个孩子,前前后后总共生了仨,只可惜,都没活下来。
小黑最后还是走了,带走了我全部的童年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