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这儿有褥子吗
那天，龙君在从L省师大回去的路上，还遇到了一个人，因为他，龙君进了L省的医院。这个人叫杨树，是一位退伍军人。
龙君遇到杨树时，他正和一帮人打着架，以一敌五，这让当时站在不远处的龙君一度有几分惊讶。龙君是在杨树快要被对方用刀偷袭时，上去帮他挡了一刀，这一刀结结实实地扎在了龙君的腹部上。等到龙君在医院醒来，在他床边坐着的就是杨树。在L省的医院里住了三天，龙君才知道了，这个叫杨树的人，也有着非凡的经历。
杨树，也是K市人，当兵退伍后在K市城南搞起了水产生意。但是，因为他硬气梗直的性格得罪了城南的黒道头子晓东，据说晓东当时还对杨树下了追杀令，各路混子都铺天盖地的找他，后来他被逼去了广东。杨树在广东辗转待了一年多，才又回到L省他表哥的工厂里做了一份保安的工作。
龙君很早也听闻了K市城南晓东下追杀令的事，但他没有想到，被晓东追杀的人，竟然就是眼前的这位有些腼腆的退伍军人。晓东是K市城南有名的混子头目，当时的势力大到整个K市城南都没人敢惹他，他也是唯一一个可以和城北的老孙头抗横的人物。那会儿，晓东和老孙头的名号，连还在读中学的学生都知道，坊间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杨树躲到广东后，还有着一段传奇经历，因为他当过兵，身手也好，刚到广东不久就被当地的黑老大看中。杨树当时去了广东，在他一位老乡的推介下，到一个小工厂看货仓做仓管管理员。据说，杨树成名是在一天晚上，工厂来了一大帮人，找老板要钱，而老板不在，他们便全都涌进货仓，准备砸了工厂成品。这伙人之所以这么做，其实是报复该工厂老板抢订单和地盘生意。杨树当时手里正啃着俩包子，只听得外面吵轰轰的，就一边啃包子一边出来看。还没等他走出货仓的大门，那帮人就迎面过来与他撞上了。
“你们老板呢？”对面领头的嚷着。
“有什么事吗？”杨树不以为然地问。
“问你老板在没在，废什么话！”领头的朝杨树喊。
“不知道！”杨树看了对方一眼，还是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兄弟们，进去把货抄了！”领头的怒气冲冲地对后面的人喊道。
“慢着，想干什么，我看他妈谁敢动！”杨树这时用手指着对方说。
“哪来的小子，一边儿去，不然老子连你一块儿抄了！”对方领头的用刀指着杨树说。
当时，在这种情况下，对方一伙人根本没有想到，杨树闪步上前一把就夺过了领头那人手里的刀。对方一伙人都弄呆了，等缓过神来，才和杨树打在了一起。杨树身手还真不是盖的，他夺过刀先是把领头的那人狠扎了几刀，接着又连砍了对方好几人，一下就把对方一伙人吓蒙了。对方还没弄明白这是从哪儿冒出个不要命的家伙，居然个个都吓退缩了。杨树不废话，挥刀上前，根本就是刀刀玩命，就算是混的也哪有不怕死的，一帮人没几分钟就全往外跑了。当时，杨树挥完刀，嘴里的包子也刚刚好吃完。没几天，当地的黑老大就找杨树去做了他的打手。后来，杨树帮黒老大打架也是屡战屡胜，一下子就在当地打出了名气，成为了黑老大手下的第一打手。
所谓一物降一物，当时的广东可是各种狠角大量泛滥的年代。后来杨树跟的黑老大被人暗算，杨树也没法再在那儿混了，自知保命要紧就一溜烟跑回来了，在L省他表哥那儿谋了一份保安的工作。
龙君和杨树回到西门，是在一星期后。杨树此人挺讲义气，因为龙君替他挨了一刀，他一直护送龙君回到了西门，然后才回到了K市的老家没有再去L省。后来，龙君他们和南城二李的事儿闹得越来越大，杨树在K市听闻了，二话不说就马上来到西门，怎么都要帮龙君的忙。
龙君在离开西门的那段日子里，南城的李进李忠两兄弟，不仅指使黄老三去扰乱龙君的批发市场，还直冲着君燕大排档来，想一举给龙君和他的兄弟们来个下马威。
那天，大概零晨快一点钟的样子，黄老三带着冬生还有七八个混子，突然来到了君燕大排档。当时，大排档已经没有了客人准备打烊了，文峰和柱子去了石炎山卫生所看王健，林辉正在里间忙活。整个大排档里，显得很空荡。高玲坐在吧台清帐，服务员这时也都收拾完东西陆陆续续回去了，就剩下只有两三个还没走。
黄老三和冬生他们一进来，先是一声不吭，全都围两张桌子坐下。等高玲发现大排档里来了人，她正要开口问话，这时被冬生抢了先。
冬生翘着腿，不怀好意地冲高玲就喊：“老板娘，你这儿除了吃饭，还有褥子吗？”
高玲被问得一愣神，她根本就不认识黄老三和冬生他们，更不清楚这褥子是什么意思，她还以为是这几个人吃完饭后想要住宿呢。
褥子，是那时P娼的暗语，意思就是有没有“小姐”来为他们服务。那时可没有现在这么多的娱乐场所，褥子多数都在一些小型的旅馆和饭店里。在南城，李进李忠经营的旅馆和饭店，褥子就是占着重要收入的主干业务。
高玲此时笑着走过去，对冬生很客气地说：“几位老板，我们这儿只吃饭没有褥子，您几位是要住宿吧，那得去旅馆就离这儿不远。”
“我看你这儿应该有吧！”冬生一边说一边指着大排档里还没走的服务员，接着问，“她们不就是吗？”
高玲还是有些不明白，她糊里糊涂地说：“她们？她们是这儿服务员啊！几位老板是要吃饭还是......”
还没有等高玲说完，冬生就打断了她的话：“哎哎，吃什么饭啊，我问你这儿有没有褥子？”
高玲被弄得一愣一愣的，她这时低声说：“我--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嗨，我说你成天在这儿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呢？哈哈--”冬生说完，黄老三一伙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高玲被黄老三他们笑得有些不知所措，她尴尬地站着，许久才说：“我们--我们这儿只吃饭！你们是要吃饭还是......”
“我们要的是姑娘！懂吗？”冬生对着高玲一脸鬼笑。
“我们--我们这里真没有！”高玲这时才大概明白这几个人是要干嘛了。
“胡扯，她们几个不是姑娘吗？我猜，肯定不止是服务员吧！”冬生又指着大排档里的服务员说。此时，那几个服务员已经换下了工作服，都准备回去了。
“她们就是这儿的服务员！店里要打烊了，她们要回去了！”高玲有些惊慌地说着，她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情，弄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们真是服务员？”
“是啊！”
“呵呵--老板娘，你长得真漂亮！”冬生这时直挺挺地上下打量了高玲一番，接着又挑逗地说，“其实咱哥儿几个都看上你了，要不就你陪陪我们吧！”
冬生一说完，黄老三一伙人又对着高玲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你们不吃饭就走，这儿可是饭店！”高玲一听又羞又气脸都红了。
“怎么，这儿不欢迎我们啊？”黄老三冷不丁用手拍了下桌子，腾起身对高玲吼了句。
高玲吓得身子一颤，就愣愣地站在那儿。
这时，大排档里间的门“咣”的一下被推开了，林辉在门口站着，正用愤怒的眼神盯着眼前的黄老三他们。原来，林辉在里间忙活只听得外面一阵一阵的吵闹，就觉得不对劲儿。
“林辉--”高玲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她看着他说，“他们欺负我！”
林辉走上前，对着黄老三喊：“你是谁？你们想干什么？”
黄老三歪坐在椅子上，挺悠闲地对林辉说：“在下黄老三，今天来是找龙君的！”
林辉一听黄老三这个名字，当即就明白了这是李进李忠派他来搞事的来了，他生硬地说了声：“你就是黄老三！”
黄老三仍然一脸悠哉悠哉，像不是来闹事的一样，他说：“哟，没看出来啊，你小子还知道我？”
林辉没好气地说：“你黄老三谁不知道啊，出了名的砸杠子行家！”
黄老三轻蔑地笑了笑，接着端正身子问：“龙君在哪儿？”
林辉说：“龙君不在，有什么事儿？”他边说边走到高玲身边，对她眨眼示意赶紧退出去。
黄老三说：“你甭管有什么事！既然龙君不在，那么你是谁？”
林辉瞪着黄老三，很硬气地回道：“我是他兄弟！”他看出了眼前这伙人肯定来者不善，但他并没有因此害怕。
黄老三听了嚯地拍桌起身，对着林辉恶狠狠地说：“兄弟们给我砸！我打的就是龙君的兄弟！”
话音一落，一伙混子就开始打砸饭店里的桌椅杯盘，东西被砸得七零八落，一片狼藉。一边的冬生也掏出一把枪刺，径直朝林辉的头上砍去。要说冬生也算有点儿名气，但是他胆子还真不是很大，跟丁圆和王健比起来，他都没有捅死对方的胆子，在林辉面前就更是逊色一大截了。所以，冬生此时拿着枪刺砍向林辉，就是他心虚的反应。出来混的都知道，如果手里拿着一把枪刺朝对方砍而不是捅，那枪刺砍人恐怕连菜刀都不如。
林辉灵巧地躲过了冬生的枪刺，冬生扑个空，并被林辉一脚踢开了。林辉随即将身边的高玲拽到后面，接着愤怒地对着黄老三他们吼：“我看你们谁敢砸！”
“你最好别动！”黄老三此时掏出了沙喷子朝林辉慢慢逼近。
就在这危急中，林辉突然一把将高玲推出了店门，高玲差点儿摔倒。他朝高玲喊了一句：“高玲，快跑！”然后，就迎着黄老三而去。
高玲愣愣地看着发生的一切，怔了好一会儿，才慌忙朝着石炎山卫生所的方向跑了。
“小子，还真有种啊！”黄老三说着枪口顶在了林辉的脑门上。
“别他妈废话，要打要杀随便！”林辉斜着眼瞪着黄老三。
“兄弟们，给我砍了他！”黄老三朝正打砸饭店的混子们喊。
看来，黄老三也不敢说开枪就开枪，他这次来的目的是挑事并不想杀人。
林辉等黄老三的话一落音，就顺势用脑袋向前一顶，并趁势双手抓住枪管用力向背后一带。他这一动作，直把黄老三弄得有点手足无措。
“轰--”沙喷子打响，但谁都没打到。大排档里还没走的那几个服务员听到枪声，吓得一阵尖叫，都哆哆嗦嗦地蹲在了饭店角落里。
林辉拽枪的力气太大了，枪响之后他和黄老三两人都同时倒地。冬生见状拿着枪刺就朝林辉捅，林辉躲闪不及胳膊被枪刺深深地扎了进去。林辉顾不上疼痛，他一把抓住冬生的手腕，扭过手腕后抢了冬生手里的枪刺，并顺势用力一脚将冬生给蹬飞了。
这时，一伙混子提着刀具朝林辉没头没脑地打来。林辉被扎了一枪刺也红了眼，他不管挨了多少刀具的追打，只管一心一意对付黄老三。他在混乱中回过头来就扎了黄老三一枪刺，扎在大腿上。黄老三徒手挥拳过来，林辉迎着这一拳而上，拳打在他脸上，但林辉手里的枪刺也扎在了黄老三的身上。等黄老三去摸地上的沙喷子时，林辉奋力弹起身，纵身一跳就跳到了柜台后面，伸手拿出了他的那根双节棍。
“我看你们谁再敢动！”林辉拿着双节棍翻过身来指着黄老三他们说。
黄老三手下两个混子，这时提着砍刀冲上去。林辉二话没说，舞起双节棍就打，呼呼两下，那两个混子还没举起刀，就被突如其来的双节棍打在头上相继倒地。林辉接着又抡起两棍，打在黄老三手里的沙喷子上，沙喷子当场就被打得散了架。
这下，黄老三手下的那帮混子不敢再轻易上前了。黄老三混江湖十几年，也许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人使双节棍的，他面对林辉竟有些呆了。黄老三可能在想，这玩意儿甩起来，怎么还有这么大的威力。
“小子，今天就给你点警告，告诉龙君，再在李哥的生意上插杠子，下次来可就不是砸店了！”黄老三说完就捂着大腿招呼他的那帮混子往外走了。
林辉两眼死死地盯着黄老三一伙人，直到他们走远了，他才呲牙咧嘴的开始喊起疼来。他穿在身上的那件白色衬衣，已经被血染得通红了。
“快去关门！”林辉朝那三个还吓得蹲在角落里打着哆嗦的服务员喊道。
服务员听到喊声，犹犹豫豫地起了身，慌慌张张地腾着步子把店门关了。
林辉这一下被枪刺扎得可真不轻,一直到龙君从L省回到西门时，他还绑着个绷带哼哼唧唧的。高玲当晚去石炎山卫生所找到文峰后，等她们再回来时大排档已是满地狼藉，基本被砸得无法再正常营业。
“妈的，这笔帐一定要算！”林辉忿忿不平。
“我现在就去找冬生算帐！”丁圆拳头紧拽。
“要不，去K市把徐力找来！”余焦说。
文峰扫了大伙儿一眼，沉默许久，才说了句：“等龙君回来再说吧！”
一时间，大排档里笼罩着一股悲愤的情绪。几个人这时都没有再说话，等服务员出了店门，他们一起开始清理饭店。第二天，由于饭店受损严重，文峰和林辉他们不得不挂出牌子，君燕大排档停业整顿三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