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那天,阳光透过教堂彩绘玻璃洒在我洁白的婚纱上,赵明站在红毯尽头,西装笔挺,笑容温柔得像是要把我融化。
父亲牵着我的手,郑重地把我交到他手中时,我听见母亲在身后小声啜泣。那一刻,我以为自己握住了毕生的幸福。
三个月后,我坐在我们新家的主卧床上,盯着手中那张皱巴巴的体检报告,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
报告上"无精症"三个字像烙铁一样灼伤了我的眼睛。
"这不可能..."我喃喃自语,耳边嗡嗡作响。
浴室的水声停了,赵明擦着头发走出来,看到我手中的纸张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悦悦,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我的声音出奇地平静,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解释你早就知道自己不能生育,还是解释你们全家合起伙来骗我?"
赵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水珠从他发梢滴落,在浅色木地板上洇开深色的痕迹。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站起身,把报告拍在他胸前:"我要回我妈家。"
"这么晚了——"
"别碰我!"我甩开他伸过来的手,声音终于开始颤抖,"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欺骗。"
抓起外套和车钥匙,我冲出家门,钻进电梯才允许眼泪流下来。
电梯镜面映出我通红的脸,妆已经花了,像个小丑。我用力擦掉眼泪,却越擦越多。
开车回娘家的路上,这三个月的点点滴滴在我脑海中闪回。
赵明总是找借口避开亲密接触;婆婆时不时暗示我们要抓紧要孩子;每次我提起备孕检查,赵明就岔开话题...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母亲开门时吓了一跳:"悦悦?怎么了?"
我扑进她怀里,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第二天清晨,门铃响了。母亲去开门,我听见赵明低声下气的声音。
我坐在餐桌前,双手捧着热茶,看着窗外初升的太阳把云层染成橘红色。
"让他进来吧。"我说。
赵明看起来一夜没睡,眼睛布满血丝,下巴冒出青黑的胡茬。他站在客厅中央,像个等待宣判的犯人。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我问。
"大学体检时...医生说我小时候得过腮腺炎,可能影响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所以婚前你就知道?"
他点点头。
"你爸妈也知道?"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他再次点头。
茶杯在我手中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我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我放下杯子,深吸一口气:"为什么瞒着我?"
"我...我怕失去你。"赵明终于抬起头,眼中含着泪水,"悦悦,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所以你们全家合谋骗我?"我的声音陡然提高,"让我像个傻子一样憧憬着我们的孩子,计划着未来?你知道我有多想要个孩子吗?"
"我们可以做试管,可以领养——"
"这不是重点!"我猛地站起来,"重点是你们剥夺了我的知情权和选择权!
如果婚前知道,我至少能考虑清楚要不要接受!现在呢?生米煮成熟饭,我就该认命是吗?"
赵明脸色煞白:"不是这样的..."
"滚出去。"我指向门口,"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他走后,母亲坐到我身边,轻轻抚摸我的后背:"悦悦,这事确实他们做得不对,但婚姻不是儿戏..."
"妈,你也觉得我应该原谅他?"我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母亲叹了口气:"我只是不希望你一时冲动做决定。"
我摇摇头,起身上楼回到自己少女时代的房间。
墙上还贴着大学时的照片,书架上摆着我收集的玩偶。那时的我多么天真,以为爱情能战胜一切。
手机震动起来,是闺蜜陈敏的信息:"听说你回娘家了?出什么事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复了:"赵明不能生育,他们全家都知道,就瞒着我。"
三秒钟后,电话响了。
"什么?!"陈敏的尖叫声几乎刺穿我的耳膜,"那个王八蛋!我马上过来!"
两小时后,陈敏坐在我床上,一边往嘴里塞着我妈烤的饼干,一边愤愤不平:"绝对不能轻易原谅他!这是原则问题!"
我苦笑着搅动杯中的咖啡:"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才结婚三个月..."
"正因为才三个月!"陈敏抓住我的手,"及时止损懂不懂?这种建立在谎言上的婚姻能走多远?"
我沉默不语。窗外,一只麻雀落在树枝上,歪着头好奇地往屋里看。
"你还爱他吗?"陈敏突然问。
这个问题像一把刀插进我心里。我闭上眼睛,赵明向我求婚时的画面浮现在眼前——他单膝跪地,手捧玫瑰,眼中盛满星光。
那一刻,我是真心相信我们会白头偕老。
"我不知道。"我最终回答,"但我无法忍受被欺骗的感觉。"
三天后,赵明带着他父母上门了。婆婆一进门就拉着我的手,眼圈通红:"悦悦,都是我们的错,你要怪就怪我,是我不让明明告诉你的..."
我抽回手,冷冷地看着这一家人表演。
公公咳嗽一声:"悦悦啊,这事是我们考虑不周。但你们还年轻,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总有办法的..."
"所以你们觉得问题在于他不能生育?"我打断他,"问题在于你们合伙欺骗我!
如果婚前知道,我至少可以选择接受或不接受。现在呢?你们把我当什么?生育工具?"
"我们怎么会这么想..."婆婆急忙辩解,"我们就是太喜欢你了,怕...怕你知道后会..."
"会不嫁给他?"我冷笑,"所以你们用欺骗的手段把我骗进赵家?"
赵明终于开口:"悦悦,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可以去做试管,用我的兄弟的精子..."
我震惊地看着他:"你连这个都想好了?继续骗我?让孩子以为自己是你的亲生骨肉?"
房间陷入可怕的沉默。母亲端来的茶在茶几上冒着热气,无人问津。
"我要搬出去住一段时间。"我最终说,"我需要好好想想。"
"悦悦!"婆婆急了,"夫妻哪有隔夜仇..."
"妈!"赵明制止了她,转向我,"好,我给你空间。但请记住,我爱你,我会等你。"
离开时,赵明在门口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
这是我们恋爱时我偷拍你的照片和视频...我本来想等结婚纪念日给你的。"他把U盘放在鞋柜上,"不管你做什么决定,这些都属于你。"
关上门,我靠在门板上,双腿发软。母亲担忧地看着我:"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滑坐在地上,"但我有地方去。"
我婚前买的一套小公寓一直空着,本来打算出租的。现在,它成了我的避难所。
搬进去的第一天晚上,我插上那个U盘。里面是几百个视频片段和照片——
我喝咖啡时皱眉的样子,我在公园里喂鸽子的背影,我靠在赵明肩上睡着的侧脸...最后一个视频是婚礼那天,
赵明偷偷录的,镜头里的我穿着婚纱,笑得像个孩子。视频最后,他轻声说:"悦悦,我会用一辈子对你好。"
我合上电脑,在黑暗中无声流泪。
第二天一早,门铃响了。透过猫眼,我看到赵明站在门外,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我没有开门。
他在门外站了半小时,最后放下一袋东西离开了。
我打开门,发现是我最爱吃的那家包子铺的早餐,还有一张纸条:"记得趁热吃。我每天都会来,直到你愿意见我。"
我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还是熟悉的味道。
两年来,每个周末赵明都会早起去买这家的包子。回忆像潮水般涌来,我突然分不清嘴里的咸味是包子馅的,还是我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