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那畦菜地
父亲是个农民,和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自然也会种菜。
种菜是件技术活。种菜要当季。沟垄如何挖垒,如何浇灌农家肥,父亲是无师自通,也许是实践总结出来的吧。
大约在我10岁左右时,父亲教我栽种过大葱,马铃薯、红薯、萝卜、大白菜等菜。当我将大葱的沟垄打理好,再望着排列歪歪斜斜的葱苗,擦擦额头汗流,大功告成。夕阳余晖,拉长我回家的身影,我一路哼歌。
我居然会种菜了。我这个农民的后代。不过那时好玩成分居多,我也没有认真学会种菜。一直读书,到留城。
‘’成都花园‘’清水河边龙爪堰,曾有一大片居民自发开垦的菜地。土地很肥沃。我带父亲从那里路过,父亲很是羡慕,说浇水也便利,种啥出啥。父亲想法比较简单,这些闲置空余土地,可以再发挥作用,种些时令菜,既当锻炼身体,又改善餐桌菜品品种。自己种的,吃着省钱放心。我说,‘’父亲,你种了一辈子土地,好好安享晚年得了。少操闲心。‘’
父亲说,‘’你不懂。我晓得安排!我就是离不开土地,喜欢那个味道‘’想想也是,父亲他们这一辈,对土地的感情很深。这也是道理话。我离开农村很多年,农活已经完全陌生。总不能拂老人心意。
后来,父亲跟着我们进城生活。最爱的就是逛菜市。回来就嚷嚷,菜太贵了。他要找个地方,自己种菜。我知道在乡下,种菜卖菜,父亲是行家里手。拦不住他。他自己已去周围乡场上购回种子,化肥。将老家的锄头,背篼、铁锹、圆蔸等农具,一股脑儿搬进我们的房子,堆在阳台角落。
父亲要做他的都市菜农了。
父亲看到沱江河边老较场坝那里,原来那些工厂搬迁后,空置一大片土地。高兴劲儿,犹如儿童。琢磨着如何偷偷去锄草松土平整,清理建渣,垃圾,然后开出自己的一分菜园地。
‘’这么好的土地,又没开发利用,浪费可惜。我自己去找块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想怎么种,就怎么种,你们就别阻拦我。到时请吃新鲜菜,还不花钱。‘’。
父亲是爱认死理的人,一根筋。我们拦不住。只是跟他说,这是城里,要是被城管发现,给踩了平了,别骂娘。说干就干,他自己从围墙的门洞钻进去,两三天下来,一方土地已被平整出来。再三两天下来,菜园成型,有棱有角。看到父亲在城里的开的菜园。我给他封称:都市新农夫。
他笑了,掉了几颗牙齿的嘴,笑得更灿烂,合不拢。我知道这是一个农民对劳动的执着情怀,总改不了。
我只好默默祝福,别被人发现,菜地被平整。有路过的,随意摘些走,也乐意。只要不被举报。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没料到许多像父亲这样的农夫,也都不约而同,偷偷地在河道旁,围墙边,空置工地,凡是他们觉得可以利用的,偷偷开出平整出来,偷偷地种上些蔬菜,玉米,大豆等作物。一早一晚,‘’菜地‘’里散步走走,看望长势喜人绿油油蔬菜,也是开心。拔拔草,浇浇水,采摘劳动成果。有时家里来不及吃的,要不送给邻居朋友,要不398厂菜市里卖掉换些零花钱。
这样的都市农夫,种菜,小日子滋润惬意,一去好几年。其间也被城管处理平整过几次,说城里不能让种菜,影响都市形象。也曾被随手牵羊,过路者偷摘过。可他们还是乐意,偷偷种。仿佛一天不去地里看看,像丢了魂。
这样的菜地,在郫县城区荒芜角落里,顽强地生命力,正如那些野草。
可是突然一天,父亲兴奋地从地里小跑回来,让我给他在电脑上操作,参加什么‘’可食地景‘’的建设,抓紧报名。
我很纳闷,‘’报什么名哟?你不是爱种菜嘛,莫非种菜成专家啦,中央大领导都要接见?‘’
我开着父亲的玩笑。差点笑背气。
‘’搞快点报名,不然来不及,要竞标,没我的份,拿你是问。‘’看他着急认真,我一脸茫然。‘’我们的菜地,转正合法了,政府在打造可食地景,就是又可以看,又可以吃的新都市菜园。在社区政府统一组织管理下,种菜,不怕被平整。‘’
想不到我父亲这个老农夫,竟然讲起大道理来。相信他说的是真的。赶紧网上帮报名,以便网络好抽签中标。还好,父亲中签了,只是菜园没以前那么宽,多余的退出来,给别的‘’农夫‘’,大家一起参与劳作。这下,老校场坝的菜园地,可热闹。父亲还自告奋勇,当领头人,教起那些多久没从事田间劳动,不会种菜的新菜地菜农邻居来。
父亲是农民,对土地感情深。他常说,我们‘’银郫县‘’啊,土地金贵。寸土寸金,肥得流油。那些闲置的着实可惜。现在政府因势利导,集中组织,统一管理,搞‘’可食地景‘’既美化靓化都市环境,增加视觉美感,丰富市民菜篮子,也丰富我们这些都市新农民的业余生活。好事呢。等菜种出来了啊,要给社区同志们送去,表示感谢。同时让社区同志再分发给那些需要的有困难的群众,大家一起分享自己的劳动所得。增进邻里感情呢。
想不到老父亲,年老了种点小菜,还种出一点道道来。既锻炼身体,活动筋骨,还怡然自乐。赶上‘’可食地景‘’在都市闲置的三类地块,规模化种植。看得出,他的兴致更好,这‘’都市菜农‘’干劲更高了。
~2017年8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