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后，江燕带着女儿艰难生活。

江燕每天都让她喝一杯牛奶。小孩子喝牛奶是再好不过的了，女儿也很听话的天天喝。

可是5岁那年，有一次她死活不肯再喝牛奶，哭着闹着也不要。江燕好言相劝，女儿还是不愿意。两个人僵持了半天，江燕终于忍不了了。

“不喝你就站墙角罚站！一晚上也别睡！”江燕怒了，大声吼道。

女儿吓得浑身一哆嗦，眼泪就要流下来。她见状更是生气了，大声对女儿说：

“要么喝，要么罚站！你自己选！你敢给我哭一声试试？这么不懂事！”

女儿吓得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大口大口地喝完牛奶，擦着眼泪上床去了。

从那以后，女儿从未再这样无理取闹过，让吃什么都乖乖吃掉，看着她听话的样子，江燕心满意足。

等女儿上了学，遇到的事情就更多了，这让江燕担心不已，她也采取了多种极端的方法杜绝女儿分心。

她因为女儿偷看电视，就砸了电视；

她因为女儿看了小说，就把那本书撕得粉碎，尽管女儿跪着求她别撕，是借同学的；

她因为女儿放学贪玩回家晚了，当天晚上骂她到夜里1点多，让她熬着夜把作业写完，还饿了她两顿饭。

孩子还小，不好的行为，必须马上杜绝，让她长记性，才能好好长大。这是江燕的宗旨。

女儿会去交朋友，会去跟同学们打交道，这简直让江燕操碎了心。

每一个江燕都要亲自把关，把基本情况一一盘查，各方面都达到标准了才能允许女儿跟她们交往。

对，她们，因为江燕绝对不允许任何男生靠近女儿。前夫那样的成年人都渣，何况是这帮秃小子。

慢慢的，女儿身边的朋友越来越少了。江燕觉得一定是女儿的性格有问题 ，不然怎么交不到朋友。

她跟女儿谈话，告诉她要开朗些，要跟朋友打成一片。女儿淡淡吐出一句话：“还不是你总是监视我。”

江燕气坏了，自己交不到朋友还要把责任推到当妈的身上，这以后还了得？江燕狠狠训斥了女儿一番，想让女儿痛改前非。

看着女儿一言不发，眼泪扑扑簌簌的流下来，不回应，也不答应，就这么闷着，她看着心烦。

“哭什么哭啊？啊？！你是不是有毛病啊？”

女儿不哭了。只是坐在那里听着江燕训斥，然后沉默的去睡觉。

从此以后，江燕再怎么骂，女儿都一声不吭坐在旁边听着，等她骂完了，头也不回的去睡觉。江燕头痛不已，唉！叛逆期真是难管。

女儿上了高中，江燕也跟着紧张起来，谁知道女儿在这个时候偏偏弄出幺蛾子来。

她想学文科，可文科能干啥啊？累个贼死不说，还挣不来钱。写字谁不会啊？语文谁不会啊？学什么文科！

劝了半天，江燕暴怒了，觉得这孩子怎么死性不改，自己都是过来人了，当然知道文科是怎么回事，就是个没用的学科！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啊！

她疾言厉色让女儿清醒，但是女儿以沉默对抗，死咬着要学文科。

江燕气晕了，她一把揪过女儿的头发，对着女儿的耳朵大声怒吼起来，狠狠骂醒她。女儿吓得浑身发抖，不住点头答应。

终于开窍了，看着分科表填了理科，她心满意足。

从小到大，她不喜欢的衣服，女儿不会穿；她不喜欢的同学，女儿不会交往；她不喜欢的行为，女儿会立刻停止。

在江燕的印象里，女儿像木偶一样乖顺懂事，温和文静，这一直是她的骄傲。

直到女儿18岁。乖乖的女儿在18岁那年却一下子变了，变得面目全非。

报志愿的时候，江燕想给女儿报本地的大学，这样离家近，她可以随时照顾。

可女儿一定要去外地，江燕怎么劝都不听，怎么做思想工作，女儿都半句话也不松口。

江燕急了，指着女儿的鼻子破口大骂：“我生你养你！供你吃供你穿！到现在我的话你居然敢不听！！！”

“谁让你生了？！我倒不如当时就死了！”女儿歇斯底里冲她大喊。

母女两个人剑拔弩张，大闹一番，邻居听见声音纷纷来劝，当说明事情的原委，一个邻居拍拍女儿的肩膀：“你妈妈担心你啊，你要懂事，好不好？”

本来已经吵累了的女儿听到这句话，“噌”地站起来打掉了那只手，疯了一样冲那个好心的邻居吼起来：“滚你x的，傻x，给我滚！”邻居们看到这架势纷纷后退。

在江燕的哭天抢地中，女儿按照自己的意愿提交了志愿表。

更让江燕伤心的是，通知书下来之后的一个月里，女儿像防贼一样防着她。

不说吃饭上厕所，连刷牙洗脸都带着，装在文件袋里，甚至睡觉都把通知书放在枕头下面。

江燕只要敢接近那个通知书，女儿就立刻翻脸，家里火药味不断。

江燕心痛不已，把妈当贼这么防着？在女儿心里，她这个当妈的还能把通知书给毁了吗？

江燕早就习惯了说一不二，这么多年来更是不允许女儿有一点隐私。现在眼看着对女儿失去了掌控权，觉得无力又无助。

她拒绝为女儿支付学费。她想借这个让女儿好好考虑，哪怕再复读一年，也不能让她这么早就去外地。

她那么胆小，唯唯诺诺，年纪还那么轻，一个人在外面，怎么可能好好照顾自己呢，江燕哪舍得她去。

谁知道女儿一听说她不给交学费，就果断出门打工赚钱，每天早出晚归。

江燕觉得这简直就是胡闹，在她又一次跟女儿提出要在本地上大学，两个人又吵了一大架。

当天下午，让江燕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女儿揣着录取通知书，买了火车票，带走了这么多年的压岁钱，头也不回的离家出走了。

江燕真的震惊了，从小到大都百依百顺的女儿，怎么突然之间变成了这副样子？

这么大点孩子能去哪呢？会怎么样呢？会遇到什么样的人和事，要是遇到坏人怎么办呢？有地方住吗？

江燕越想越害怕，她发动亲戚朋友满世界的找女儿。

好在刚刚18岁的姑娘，不可能跟亲戚朋友彻底断了联系。不多时就通过一个亲戚知道了女儿的去向。

她在那所大学所在的城市里，那里有女儿的一个表姐，也就是江燕的外甥女。

表姐帮她租了房子，还帮她在朋友的咖啡店找了个工作，让她乖乖待着不要再乱跑，学费的事情到时候再说，实在不行表姐借她点，过后再还。

江燕都要气疯了，养了18年的女儿，宁可求别人都不来找自己吗？买票就准备去把女儿揪回来好好收拾一顿。

“你要控制她到什么时候？”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外甥女开口了。

控制？什么叫控制？她这不是担心女儿吗？小小年纪一个人去外面能行吗？自己都是过来人了，当妈的还能害女儿吗？听了这话，江燕心里一百个一千个不乐意。

“她还小啊……一个人不行的。”江燕说。

女儿跟外甥女不一样，外甥女打小就主意正，知分寸，哪像自家女儿，跟个小牵线木偶似的，任人摆弄。

“是你不行还是她不行？我觉得是你。”外甥女又一句扎心的话。

外甥女带江燕去了朋友的咖啡店。

那天没生意， 18岁的女儿眼中有光，面带微笑。她穿着一身清爽的休闲秋装，新剪了干净利落但不乏优雅的短发。

江燕以前最受不了女孩子留短发，觉得跟个秃小子一样，但是看到女儿的新发型，却惊讶地发现短发跟女儿真的挺配。

她时不时放下手中的咖啡，跟店主学着摆弄那各式各样的咖啡机，两个人说说笑笑，沉浸其中。那样放松、充满活力的神情，是江燕从没见过的。

18年来，女儿在她的面前，永远是面无表情，唯唯诺诺，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看着离开她之后，女儿竟然这么活泼靓丽，江燕的心里满满的挫败感，她失落极了。

她在远处看着，终于明白，那个文静温顺，唯唯诺诺，像个牵线木偶一样乖巧的长发小女孩，她再也留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