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118期“奖”专题活动。

    大千世界里，大数据实现了我们“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意愿。码字以来，手机后面长出了犀利的眼睛，殷勤地推送出名家大作的精彩文笔，应接不暇。最近加上的一个公众号，里面不断推出当代文学精品，而且大都是鲁迅文学奖、老舍文学奖获奖作品，让我在沉迷痴迷之余，也看到了前进的航灯。最可重要的还是它揭开了我这个新兵的疑团，有关于市场，有关于需求的疑团——时至今日的人们，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样子的文学。

    借着公众号的连载，我也就接力似的饱餐，有如蓝天碧海，金黄色沙滩上赶海的渔民，这边一个小螃蟹，那边半掩着一个花蛤，不远处还跳着一只弹涂鱼，兴奋的心情就没有平息过。不止是兴奋哦，感动、感慨、感叹、感怀、感伤、感激、感悟、感佩……由此引起这么多的感情，可不能像狗熊掰棒子，边采边扔，泻了一地。总是要回过头去，收一收，敛一敛的。

    这次我想要说的是《曹操背观音去了》。

    文章作者叫蔡崇达。乍一看名字，还以为是台湾作家，因为脑海里“蔡、崇”二字已有蛮多备案。看完文章以后再去百度，原来他是八二年生的泉州作家。还有一个蔡崇信，是台湾人，阿里巴巴董事。还有一个蔡国强，是泉州人，烟花艺术家。三人都是福建那海边的，都是把事情做到极致的人。如狼似虎地吞咽完这部作品后，心潮起伏，不能自已。有一股对生命的感动和哲思缓缓升起来，佛性的参悟，余音绕梁，回味无穷。

    文章的顺序是倒叙的，是从笔者家乡东石镇一个叫曹操的人去世说起的，母亲说乡亲都认为曹操成佛了，应该给他建座庙。

    于是关于曹操的故事就开始了。

    记忆里，背驼成九十度，七十多岁的曹操每天上午会在东石镇兜售从码头收过来的小海鲜，他前面挂着鱼篓，后面背着观音和香炉，边敲木鱼边叫卖，路过每户人家都要先问‘你今天感觉好吗？’，被问者回答如果是‘好’，他就会开心地再回‘那太好了！’。

    每天下午返回时他又会问‘你今天过得好吗？’，被问者如果回答说‘不好’，他会回答说‘明天会很好的。’

    然后他会喊别人抽签、卜卦、求神、问事啊，一角钱一次。可人家抽了签，他却只会背一些故事，不会解签，遇到质疑，他会笑眯眯地解释：“是观音让我背的。”

    再往前溯，是曹操这个名字的由来，只是因为他父亲醉酒后看了一场戏，然后说了一句不合他身份的深刻醉话，“人就是应该活出个名字来”。回家后这个父亲就给自己刚出生的儿子取了这样一个伟大的名字，这个名字与他的兄弟姊妹曹一、曹二、曹四是多么的不同啊。

    偏偏就是这个伟大的名字，让从未走出东石镇的曹操，被乡亲调侃和讥嘲了一辈子，这个名字的新用法显示了他唯一的存在感——操，这牡蛎可真难刨啊！面对无尽的嘲笑，他只是乐呵呵地回答，这个名字，用在我身上确实是挺搞笑的。

    最可悲戚的是，每当他与亲人离别的时候，这个名字还是笑料——“操，上前祭拜。”当对他寄予着魔般厚望又最先失望的父亲，自小就心疼曹操却十三四岁早亡的妹妹曹四，忍着病痛而一丝不露，为他成完亲就离世的母亲，还有他那个刚嫁过来时还只会娇羞地遮嘴巴，后来就被生活被曹操的性格倒逼成了照顾他一生世的女强人的妻子，一一离他而去的时候，在他们的葬礼上，他的名字不仅又成了大家的笑点，而且还变成了曹操悲痛得咒骂老天爷不长眼睛的祭祀语。

    曹操是在他老婆去世之后，开始背观音的。笔者精湛的白描技术，让一尊现世佛佗站在我们面前，前面挂着生活，后面背着信仰，一边贩卖人生一边超度小海鲜，一边救赎着东石镇的乡亲。这样的曹操，不是佛又是什么呢？

    笔者的母亲就是被他救赎的人之一。母亲是一个独立到让人觉得有些凌厉的人。母亲说，其实她的一生里也有很多次，因为生活因为病痛因为灰心，差点就死成功了，还是曹操那句倔强的“你今天过得好吗？”拉住了她。

    所以，背观音的曹操一定成佛了。

    想不到，被东石镇人嘲笑了一辈子、不识字的曹操，最终却活成了众人心里的精神支柱。他那种纯粹的善良和悲悯，化作坚韧无比的利剑，在它面前的所有的所有，都变得不堪一击。

    我才了解，真正感人的文字不用多绚丽，只要直指人心，轻弹重压，都会有与你共鸣的雷霆之威。震撼人心的曹操有点像悲惨世界里丑陋的敲钟人卡西莫多，蔡崇达的人物刻画生动得像曹操的皱纹——“皱纹一浪压着一浪，快把他的眼睛淹没了……他的皱纹太深太密了，皱纹的浪甚至把伤痕都吞没了”……

    文笔着墨最多的是曹操的笑，一个苦难人的笑容。他“笑眯眯、直愣愣的笑、乐呵呵地笑、笑出灿烂的皱纹”，最感人的是他的边哭边笑，“好像习惯性地要跟着笑，可是眼泪还是扑簌簌地掉；他惊恐但还是笑眯眯；他哭着但还是笑眯眯”。艺术的塑造就是这样置之于死地，才得到了重生。

    在生死边缘，那种视死如生的平静对话的描写，让你惆怅百结。凌厉得吓退盗贼的母亲，有很多次都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就是曹操一遍遍简单且倔强的询问：你今天好吗？你今天好吗？你今天好吗？……硬生生把她从绝望中拉了回来。

    还有，曹操倚靠了一辈子的妻子离世前说，我这下没法管你了，你可怎么办？曹操问，你流血了怎么办？妻子回答，没办法了，是人就得死啊，活着就得吃饭啊。曹操哭着但还是笑眯眯地说，那也是啊。

    这就是文字的力量。

    文章叙述了曹操的一生，和笔者母亲的一生，心中有佛，每天都要过得好。如果今天不好，那明天一定会好的。这就是人生，带着希望和信仰的人生，是我们所有人的一辈子。

    让我们借用笔者母亲的话，来褒奖下曹操吧。

    “所以这世间才需要有东石镇的曹操啊。每个人心里都是汪洋，都自个儿在沉浮着，哪有力量看着别人啊。需要有这么一个人，每天每天走到每个人心里头问一句，不管被问的人有说没说，不管那个人是真好还是假好，但听着问这么一句，心里总要好过许多吧。而且曹操走过那么多难走的路，自然能看得到所有人更多的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