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世纪之外遥远的奶奶
我知道,这一生你只拥有一次爱情。
爱情是甜蜜的,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坚定不移;有“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怦然心动;却也有“我于茫茫人海中寻找一灵魂伴侣。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与天诀别。
我的奶奶,这一生,您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一世,您只想倾心守护,一生真情。
一场雨 一个梦
明天和意外,不知道谁会先到来,就像明夜的欢愉和不幸不知道谁会先到来一样。“铃……铃铃……”一通电话打了进来,“爷爷……爷爷……走了。”对话另一头是爸爸急促的声音,我也清醒地意识到这不是一个玩笑。
比恐惧更恐怖的事情就是自己分明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又欺骗地自己什么都没发生过。您不断地扫着同一块地,双目无神地望向窗外,过了一会儿,您放下手中的扫把,呆坐在爷爷常坐的那把塑料椅上,又是双目无神地望向窗外,而我,只能在墙角抱头大哭……
甚至于到了最后一刻,爸爸和姑姑抬着爷爷进来的时候,您还是愣坐在椅子上,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
窗外下起了倾盆大雨,听雨打在地上的声音,仿佛听见爷爷与我对话的声音,青雨的时空里,雨,湿润了我们的目光,而你那呆滞的目光,湿润了这世界的,这时的光。
时间在每分每秒的流逝,秒针也在前进着,黄昏,夕阳,落日,余辉……时间慢慢推移到了晚上。至今,您油米未进,却也不曾挪开过目光,不曾离开那把塑料椅。您揉了揉微红的眼睛,泛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去睡觉吧,我有点困了,挺晚得了吧。”我愣了愣,看了看墙上的表钟,七点,天刚蒙蒙黑,月亮还没出来。平时我是最愿意同您一起睡的,可是,这时候的我只剩下不愿意,害怕和恐惧。我害怕您用那种目光看着我,一整夜。
可是,我还是同您上楼了,我不愿让您在那漆黑空洞的屋子里,一个人。
那一夜,好漫长,无尽的黑夜无声地流淌在城市的每个角落,而我的窗口,依旧放射着幽幽白光,如同镶嵌在哈得斯斗篷上的一颗永钻。
一座城 一盏灯
一点寒星孤灯点市,一轮明月凄凉无光。寂寥无人的街道,稀稀疏疏的人群,影长,影短,路口荒凉,人心亦荒凉。
自从爷爷走了以后,您那原本可以挑的几担的水的身子变得连挑一担水都吃力,总是在晚上睡觉时咳嗽,总是不爱讲过多的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又好像什么都发生过一样,就像一座经历过地震的城市,就算在上面建起新的楼房,那也不是原来的样子。
日子仍样过着,但是,如果我早一点回家,我就会看见您站在爷爷的相片前,摩挲着那张有些泛黄的照片哭着,有时又好像在陈述故事一般地说着。
我跑过去,跟着您一起哭,我告诉您,劝您要照顾好身体,也恳切地求您,“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也要为了我们整个家活下去。”
那天过后,您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每天都会去接我上下学;在路上遇见熟人也会殷切地打招呼。我以为一切都回到了它应有的轨迹。
但是,您的血压一天天地升高,去看医生,医生说是心病,心里的愁恨多,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原来,您从未放过自己,只是一直假装坚强,,其实,您比谁都来得痛苦.失去了灵魂上的伴侣,似乎灵魂也失去共振,在他消逝的时空里,您似乎没有任何留念的事物,也缺少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您生病住院后,我的生活好像从天上掉到地狱一般。爸爸妈妈工作太忙,没空照顾我,我去姑姑家吃饭,即使妈妈有时闲下来会买一些肉和米或拿一些钱给姑姑,但姑姑始终待我不大热情也不上心,我每天都要蹲坐在姑姑家的门口等她来开门,有时下雨了就在屋檐下躲雨。每天的菜和肉,有时还是早上剩下的,就算有时去外面买一些新鲜的炸肉,还要分好几顿吃。
你知道吗?当我生病感冒时,没有人带我去看病,我告诉妈妈,可她总是太忙,我让姑姑带我去看病,她也总推脱说:“明天明天。”我也不愿再恳求她,可是,等明天在真正到来的时候,换来的是什么,是我没日没夜地咳嗽,是我急促的呼吸,是我越发荒凉的内心,亦或是我的肺炎……
我知道,我越来越想您了,想您的一切一切。但水不是为鱼而活的,就像鱼也不是为水而存在的。所以,就像你最后还是要离开我一样是吗?
一缕孤魂 一个人
不是无情,亦非薄幸,我们这一生会遇到很多人,真正能停留驻足的又有几个?生命终将是荒芜的渡口,连我们自己都是过客。而我不愿这匆匆一生,您只是一名过客。
出院前一天,您打来电话,“孩子,奶奶明天就要出院了,你开心吗?”我在电话的另一头,一直傻笑,笑到哭泣,“嗯……太好了……”
阳光动听的声音,响在长夜之后的日出,严寒之后的春天,以及黑夜到来前的黄昏,这些时刻,阳光会以最动情的语言,向你诉说重逢的喜悦;亲情的温暖让哪怕因离别而带来的种种愁绪都不在了。
风雨总在阳光后,隔天,我没有去姑姑家吃饭。因为大家都聚在家里等待您的出院,家里的仗阵真大啊!我背着书包在家里跑来跑去,“铃……铃……铃。”家里的座铃又一次响起,开心之余,我只剩下害怕。
可是,一场戏虐的剧情又一次地上演,大伯去接电话了,全家人的心都悬着。“哥……哥……妈在进电梯门的时候,嘴唇突然发紫,脸色发白,小妹已经背着妈去找主治医师了……”
可是,手术失败了,当您回家被放在铺好的木板上时,您知道吗?小姑哭得晕了过去,一向刚硬的爸爸跪在你的面前,留下了眼泪,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爸爸哭,我知道以后我的爸爸会没有妈妈,我也知道以后我会没有奶奶。
以后我就真的是没有爷爷奶奶的孩子了,没人会因为害怕我睡眠不足而下午4点才让我去上学;没人会每天变着法儿给我做好吃的;也没人陪我打那种赢了钱是我的,输了钱还是我的扑克牌……我还是像当初您欺骗自己一样麻痹我自己,我告诉我自己躺在那冰冷的木块上的人不是您,不会是您,也不可能是您?也不能是您!当我在为您擦拭身子时,我看见了好多根透明的小管子,错杂地插在您的肉里。我流下了不争气的眼泪,我意识到让您留下,是对您身体和心理上痛苦的折磨。
乍暖还寒时候,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们不幸要离开这个世界,它正如此庄严而肃穆地要带走一切时,于是有人说:“人在生命的尽头脑海上映的是这辈子最美仑美奂的东西,让他欢欣,为其荣耀,嵌得生命耀眼的欲意。”我后来知道了,您为了我很努力地想要活下去,你最后最放不下的是我,这就够了。
一人一墓,您选择把骨灰和爷爷放在一起;一世守护,您用自己的余生诠释了什么是爱情。
奶奶,我想,关于你我之间的结局会不会这样是最好。我承认,您在我的生命里霸占着练时间和空间都无法跨越的距离,您已然是我生命的一半。
您说:“要好好努力,考上好大学,为家里争光。”我也知道世界很大,要心有所向,也一定不能辜负您的期望。
您会在那个世纪般遥远的地方用另一世来守护我,我也会用我这世来守护我们共同的约定。如此,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