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了晚自习才能去接儿子。打着治理雾霾的旗号,这些天来官府老爷们是说限就限,毫不客气;我等草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排气管带来雾霾,有车不能开,说起来都是泪。
昨天晚上跟儿子联系时就告诉他了,说是九点四十以后才能去接,他当时听起来很不情愿,说是不想待到那么晚。知子莫若母,我知道他别扭的是数学成绩不理想。原本他以为怎么也能考120多分,可实际只得了114,当他从我口中听到这个分数的时候,像在黑暗中被人打了一棍似的,似乎一下缓不过神儿来,又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一直都是压低的声音陡然升高了几度:“咋就考那么点儿分啊,不对呀,我的分都丢哪儿了?如果不是一道题目看反了,我还觉得能上一百三呢!哎呀……”总之,那副痛苦焦灼的样子,我透过声音就能看的到。
于是我赶紧灭火,安慰他说已经很好了,其他学科也都不错,没必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张云云。他敷衍地答应着,我知道,一时半会儿,他的痛苦很难散去。
也难怪,自从上高中以来,两个多月了,这孩子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总是半夜三更起来补作业。一边写作业,还要竖着耳朵听宿管老师的动静,一有风吹草动,马上钻被窝装睡,不然,扣分,挨罚,被狠批,一样都不会少。
他常说,自己十点多熄灯时不敢写作业,要等到夜里十二点多,宿管老师都睡了,他们才会悄悄爬起来,就着小台灯的光趴在自己的床上写。怕自己太困醒不了,他每次都给自己定五个闹铃。可是即便这样,有时他们几个孩子竟然没有一个被闹醒,一直睡到早晨起床铃声响起。怎么办?夜里没补上的功课,就只好早上补。跑步是不能耽误的,那能耽误的就只剩下早饭了。所以,每一次闹铃不能叫醒他的夜晚,必然伴随着一个他不能吃早饭的黎明。想想真是心疼。
可是,回头想想自己上学的时候,只有比这更苦,不也都过来了吗?
我们上初中那会儿也不知道要求几点到校了,但是大家伙儿似乎比着赛地早去。天黑的严严实实,几颗星星闪着眼看着我们将自行车推入车棚。到处一片寂静,脚步声和自行车转动发出的“刷刷”的声音便显得格外清晰。借着朦胧的月光星光,我们总须伸着脖子,瞪大眼睛才能大致判断眼前的同学是哪一个。如果哪天进教室时漆黑一片,就会欣喜万分:今天我是第一个。记得那时我还没有表,只大约估计到校的时候差不多是早晨五点半。奇怪,现在一想起那时的早上,似乎就永远是冬天,难道是因为冬天的清晨寒风太凛冽,所以印象就更深刻?
早自习,午自习,再加上一天的八节课,紧张忙碌了一天之后,饿着肚子去上英语补习班,每次放学回家的时候都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又一次在昏暗的路灯下骑车独行,头顶是满天星光和那时圆时缺的月亮。日复一日,真是两头儿不见太阳。
回家后草草吃过晚饭,开始写作业。不知道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作业,一本又一本的练习册,一张又一张的试卷,似乎此生再也写不完。每天都会在炕上放张小饭桌,伸直两腿写一会儿,盘腿而坐写一会儿,再不行就跪在炕桌前再写一会儿。就这么倒腾几次,再看表,大多已经超过十点半,困得直磕头儿,双手搓搓脸,接着写。好多时候,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趴在桌上睡着了,而桌上的小闹钟已经显示到了后半夜了。那就睡吧!等到四点半闹钟哇哇闹得再欢,离我的耳朵再近,我也是醒不了的。每次都是大舅在东屋听到闹铃,再推门进屋把我晃醒才行。
再后来,初三最后一个学期的时候,班主任安排我住到了学校里。其实学校是没有住宿生的,唯一的女生宿舍住着的是几个体育特长生。我是因为家里情况特殊,老师特殊照顾才有了这样一席属于自己的铺位,所以真是觉得太幸运,心里充满感激。
这下不用来回跑,时间多了,我除了到校门口打饭吃饭之外,其余所有时间都把自己钉在教室里。每天五点起床,夜里十二点才从教室出来,每次都蹑手蹑脚地开门进宿舍,生怕吵醒了同寝室里已经睡熟的同学。
半夜时分,伸展、摇晃着酸疼的胳膊,站在教室的窗前眺望。漆黑的夜空里,总是有星星点点的灯火和我遥遥作伴。一个人走过空无一人的楼道,走下宽阔寂静的楼梯,听着自己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在四面墙壁间回荡,寂寞,却也充满快乐!
有时候,我甚至会在深夜里去操场上跑一圈,那时候有一种恣意放纵地畅快。真的熬过夜半之后,似乎又不困了,整个人会处在一种极度兴奋的状态。
现在想想,初中那段时间是我学习最辛苦的时候,可是辛苦的感觉在二十多年之后早已淡到不见,留下来的全是美好和幸福。
想把自己的这些絮语写给儿子看看,因为他正处在我无比想念的时光里。愿他能凭着青春的热情和力量,在寂寞中踽踽独行,向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