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炊烟

  我不知道,这里究竟还算不算,是不是那个生我养我的故乡。

  离开故乡三年有余,没有回去过一次。而这次,因为要更换身份证,才再离开了一千多个日夜之后,重新踏上了这片土地。一切仍是没有改变。只是多了些破败,少了许多熟悉的面孔。而心里,也不再有了以前异地求学归家时的激动。只觉得了陌生,似乎有着一道淡淡的隔阂,隐约横亘在了我与它之间。许是看惯了城市的繁华,张扬,当面对故乡这般沉寂与简朴之后,有了不安,不适,突然间就想到了逃离。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正是垂暮,夕阳西下,有淡淡的炊烟,从那些大大小小的院落袅袅的升起,再一圈一圈的荡漾开,飘散开,最终溶入暮色,不再。曾经何时,横坐于老牛之上,吹一曲短笛,踏着泥土的芬芳,在母亲声声呼唤中归家,是何等的惬意,温暖,然而,随着时光的渐长,终于不会再有了。只觉得了眼前一片模糊,隐约中,那个幼小的我,就那样吹着短笛,渐行渐远,轻轻松松的走远了,走进了那些时光,那些岁月,不再回头。

  我不知道故乡在自己的心中,在自己每一段成长的岁月中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以着什么样的姿态来接受接纳着自己。也许,它只是幼小时的我的一件玩物,伴着我渡过了那些最纯真的岁月,留给了我最初最珍贵的记忆,而我,在长大以后,为着自己的理想抱负,毫不犹豫的抛弃了它,把它遗忘淡忘;可是它,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抱怨或是委屈,并没有因为我的刻意冷淡而排斥我,拒绝我,相反,它仍是一如既往的张着它的怀抱,随时准备着拥我入怀。无论我是带着得意还是失意回来。而这些,是我在他乡,根本不可能遇到的。

  漂在他乡的那些最初的日子里,到处碰壁,内心常常充满着绝望,便经常怀念,怀念那在家乡的无忧无虑,恬静与安逸,甚至想过回头,回去,就在故乡温暖的怀抱中终老一生,不再踏上任何一方陌生的土地。也许,是流淌在血液里的那份故乡赋予我的不屈不挠的精神支撑了我,也许,是骨子里流露出来的故乡教给我的诚挚与朴实感动了这块陌生的土地,在经历了一次次的挣扎与拼洒之后,我终于可以伸出自己的双手,去触摸这方土地,这座城市不再冰冷的轮廓。然而我却不知道,自己的故乡,给予了自己一切的故乡,就在我溶入城市的那一刻,被我无声无息的抛在了身后。

  突然间就为它感到了委屈与不平。是它,无怨无悔的抚育培养了一代又一代的人,而这些人,如我,在长大以后,却选择了别人的城市,在异乡的天空下,土地上,为着不属于自己的地方的繁荣,努力着,奉献着。又有谁,可曾为着自己故乡的繁荣,做出了一丝一毫的贡献?还不是任由着它,日复一日的破败,衰老,直至沉寂。原来故乡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罢了。

    只觉得了悲哀。为了自己,也为了这养育我的故乡。总是羡慕别人的城市,别人的生活。也努力着去按照他们的方式生活。却没有想到,不管能有怎样的相似,不管能有怎样的成就,这终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自己终是一个异乡人。那些所谓的漂泊与流浪,理想与抱负,只是自己一个逃避逃离故乡落后的借口。总是幻想着能有那么一天,自己的故乡也如别人的城市般繁华张扬,再也不用烙上外乡人的印记,却从来没有去想过为这而奋斗。故乡给了我们生命,力量,勇气,精神,学识,是要我们去改变它,而不是安于现状或者逃离。而我们,却总是梦想着衣锦还乡,在故乡面前炫耀自己的浮华与无知。

  原来是忘恩负义的我,不配有这样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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