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随同爱人去看远在林区工作的儿子,途经一个小村庄,意外地看到了久违的炊烟,冬日的早晨阳光刚好,没有风,小村的上空飘着袅袅炊烟,像一条条白练,那么纯净、飘渺、还透着一丝丝温暖。这一刻我忽然有些感动,有多久没有看到你了――炊烟!
我出生在一个小山村,对炊烟有着特殊的感情,因为每看到炊烟升起时就像听到了妈妈无声的召唤,就仿佛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小肚皮也在咕咕作响,立刻跑回家去坐在火炕上小桌前等着妈妈端上好吃的大碴粥、咸菜、奢侈的时候还有白面馒头、白菜炖土豆、酸菜炖肉哦。
我童年居住的小村四周群山环绕,每到冬季时爸爸就去山上拉烧火柴,那些倒扶的松树、柞树、不成材的榛材棵子都是上好的烧火柴,还有从倒扶的白桦树上剥下的树皮是非常好的引火物。可是随着爸爸工作调动,我们举家要搬到镇上,妈妈舍不得乡里乡亲,不想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爸爸只好骑自行车上下班。在一个秋季的下午,爸爸在回家途中为了躲一辆迎面过来的四轮车,自行车撞在路旁的沙堆上,爸爸被高高摔起又落到地上,胳膊摔破了皮,脸部着地,嘴唇出了血,牙齿也松动了,好几天吃饭都困难。妈妈非常心疼,于是放弃了自己的坚持,我们全家搬到了镇上租住在别人家里。远离小山村的城镇很繁华,近处已经没有了大山,所以烧火取暖只能用稻草、玉米秸秆,原本随着搬家搬过来的那些木柈子也在爸爸妈妈陪同奶奶外出治病时被人偷走,那时的我觉得炊烟也变了味道。
爸爸妈妈回来后没有责怪我,其实我特别想念那个小山村,如果在那里邻居大婶会来帮我做饭,小伙伴们会来陪着我,可是这里不欢迎我这个乡下的孩子!我有些不喜欢这镇上的人,因为那些木柈子上凝聚着爸爸妈妈的汗水,凝聚着我们全家人的辛劳!木材从山上被爸爸用木爬犁运下山,爸爸的棉衣外面凝着一层白霜,内衣被汗水打湿,可想而知在寒冬腊月那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妈妈心疼爸爸,所以总是妈妈用斧头把爸爸运回的木材一块块劈好,我们年龄虽小也能帮着垛上码整齐,这就是一年的烧火柴。
童年的小村非常小,小到一村子人都能叫出我的乳名,东院的国龙、连弟、西院的狗剩儿、小冬都是我的小伙伴,她们都会在妈妈不在家时陪我,会帮我把木柈子一块块抱进屋,煮好一大锅的大碴粥,我们还会用燃好的木炭煨土豆,那烤土豆的香味多年后我依然记得,我们用小手轻轻捧出,烫烫的,嘬起嘴唇晃着脑瓜小心地吹着,望着焦黄的土豆皮,闻着香喷喷的味道,迫切地想要马上咬上一口!后来镇上的稻草秸秆燃后却只剩下灰烬,就连土豆皮都烤不熟,所以我一直觉得儿时的炊烟都是温暖香甜的,因为那炊烟里有妈妈煮饭的味道,有伙伴们小手的余温,还有烤土豆的香味。
随着乡村城市化,年轻一代乡下人大多搬到城里来,用电用煤气做饭取暖,我再也闻不到松木的清香、看不到柞木的坚硬,触不到稻草秸秆的柔软,城市的上空已不再有炊烟!乡下只留下一幢幢老屋,没有了炊烟,没有了清晨的雄鸡的啼鸣,狗儿的欢叫,久违的乡情也淡漠了许多。从我有记忆开始,我的曾外祖母、外祖父都永远地留在了故乡那片土地上,同村的姑姑一家也搬到了大都市,国龙得了白血病去了另一个世界,连弟远嫁他乡,狗剩儿、小冬也随着父母回了山东,故乡没有了亲人,没有了我童年时的玩伴,故乡离我渐行渐远。
这个冬日早晨的炊烟让我突然意识到,其实在不知不觉中我早已是失忆的人,不仅丢失了童年、故乡,而且丢失了与我血脉相连的亲人、丢失了曾经与我朝夕相处的玩伴,我要沿着记忆的路去寻找,我希望每一盏灯都是一个温暖的故事,每柱炊烟下都有一个温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