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玄说过,十七岁是在桥上看风景的年龄,三十岁是在楼上看风景的年龄,四十岁是在山上看风景的年龄,五十岁是在云上看风景的年龄,每个人最终都会在天上。
此时,林清玄已经升入天上,看风景。
林清玄过世了。这个消息实在太突然,让人猝不及防,即使媒体,恐怕也被这消息弄的有些手足无措。昨天,几乎所有的媒体,在报道林清玄过世的消息时,都遗漏了一个不该遗漏的信息:林清玄离世的原因,是疾病还是意外?如果是疾病,那又是怎样的疾病?
也许,“林清玄过世”这五个字就足以让人震撼,死因何在,已是无暇顾及。
心里有点乱,出门在大街上漫无目的游逛,一任凌乱的思绪在脑子里纠结如丝如麻。
有点惭愧,最早知道林清玄,居然来自小学语文课本,我曾自诩读过不少的书,其实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
他的一些篇目,出现在小学语文课本里,如《与太阳赛跑》、《桃花心木》。可以说,我和我的学生几乎同步接受了他的文学启蒙。
不知是受了某些公开课的愚弄,还是我天性使然,我喜欢我的课堂上充满学生的欢笑声。即使教林清玄的文章,也不例外。我会挖掘林清玄文章里的每一个笑点,并且放大。在笑声中,我的学生们感受到,林清玄居然如此风趣幽默。
诚然,林清玄的文字自有风趣幽默在。但是他的风趣幽默,并不是让你捧腹大笑,而是让你安静下来。
那么,孩子们在哄堂大笑中,与林清玄是更接近了,还是更陌生了?但愿我的误导,并不能影响林清玄走进孩子们的心灵。因为,“无论缘深缘浅,缘长缘短,得到即是造化。”
有一次讲《桃花心木》,我以一种轻佻的语气说:“种树人以及种树人的故事,可能是作者编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那一段关于人生的议论。看得懂这段话,故事就不必理睬了。”
“作文自有套路,但一入套路,文章便不足观矣。”我有些忘乎所以了。我忘了,戏法人人会变,但各有妙法不同。
孩子们在大笑,笑声中,他们似乎接受了我的观点。
现在想想,我也许是以一种偏激的态度在抗拒着林清玄。但林清玄的文字以其拈花一笑的魅力,耐心地点化着我。
我是一个性情乖张、孤僻、有些懦弱的人,自视甚高却又极度自卑。生活的挫败使我的内心堆积了太多的愤怒与不甘。初次接触林清玄的文字,的确有着太多的不适应。一度,我把林清玄归之于心灵鸡汤之类。喝上第一口,味道好极了,喝多了,反胃。
随后,在《读者》、《青年文摘》等杂志里,读了林清玄的一些文章。也买过几本他的散文集,如《林泉》等,渐渐地,他的文字消解了我最初的偏见。
与他的文字相伴,我终于相信了:“每一朵落花,都香过、美过,与蝴蝶相会过。”他还告诉我说:“心美,一切皆美。”
小镇的大街,固然不及都市的喧嚣,但街道上车水马龙,各种型号的机动车辆在身边呼啸而过,很难找到一处安静所在,沉淀自我。
盲目的行走中,背后一辆电动自行车把我撞倒在地。行车人是一个女人,她摔得不轻,艰难的爬起来,嘴里嘟囔着:“真倒霉!”
我仰面朝天倒在地上,但身体并无大碍,爬起来继续前行。过了好久,才感觉一丝万幸:幸好撞上的只是一辆电动车。
突发奇想,如果林清玄没有离开我们,是他,而不是我,被电动自行车撞倒,他会从中看出怎样的世态人情,又能悟出怎样的人生哲理,他的文字里,又会勾画出怎样的美丽风景?
林清玄真的会离开我们吗?不,他不会,他只是在天上看风景。他曾经向我们,向这个他深爱着的世界做过承诺:“我们不曾离开世界,世界也不会离开我们。”
林清玄以他的文字,向我们报告了他看到的风景,在桥上,在楼上,在山上,在云上。如今,他正在天上看风景,他不会再用文字向我们报告了。最好的风景是不落言筌的,那是林清玄独享的秘境。
回来得有点晚,正淘米煮饭,妻子下班回到了家,抱怨道:“怎么刚做饭?”我解释说:“有个大哥过世了,我去照应了一下。他对我不错。”
脑子里进了点水,我对妻子皮了一下:“他叫林清玄。”
又觉得真有个叫林清玄的大哥,他对我很好,心里涌起一股想哭的冲动,最后却没忍住笑出了声。妻子问我:“林清玄,怎么没听你说起过?也是你的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