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么看过我

夜色朦胧,我眼朦胧。

空闲的时候,我会跑到二十三楼A区,那里是医院的最高层,我穿着白大褂,这代表了我的身份,所以我可以肆意进入任何一个房间,我会选择观景最佳的一个房间,从容地走进去,并不去理会病人,只是去眺望远处。

我用两条胳膊撑住窗台,看远处的万达,看尖草坪太钢那高耸入云的烟囱, 看远处的西山,它们经常被雾霾罩着,也是很朦胧。

看厌了,我会去楼梯间,在那里,可以看到北山,往下瞅,就是军区了,如果有女兵,我会多看两眼,这里也是吸烟区,患者家属都聚集在这,他们看着我,会为我掏出一支烟,我看看,然后摇头,他们笑笑,把烟收了回去,我很享受这种感觉,受人尊敬的感觉。

偶尔去B区,那里有东山,东山没有什么景色,所以我不常去。

南面,是平原,太原三面环山,只有南面,一直通向晋中,或许是山限制了它?太原已无地可发展。

不论看哪面,我的眼眶里,都是她的影子,我的脑子里,都是她的话,我的心肝肺,都被她占据,毕竟,她那么看过我。

她来自喜吃大葱的地方,她并不好看,她不高,她满脸痘痘,内分泌失调的缘故,她不好打扮,她永远只是最简单的装束,她走在人群中不会有人多看她两眼,可我知道,她在伪装着自己,她认为自己足够好了,不需要抛头露面证明自己,她是我见过最自信的人。

她不乱说话,她只和亲近的人说,说上来后,语速渐疾,你不仔细听,就会跟不上她的思维,我脑子笨,时常打断她,她会敲我的头,你真是傻。我也不恨,恨不起来。她于我总是很完美。

她学习很好,总是名列前茅,她写得文章很好,我至今还留了一篇她写得东西,她口才好,演讲比赛也拿到过奖,她还很能演,喜剧正剧同样出色,她从来不让我失望。

曾经不喜看书,虽装文艺,但漏洞百出,和她谈话,总也觉得自己低俗,后来她说得那些作者我都看了,囫囵吞枣,自己不该看得也看了,上课吃饭的路上经常看到她抱一堆书,不是借书就是送书,心里很羡慕,也想如此,后来就去做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她带‘坏’了我。

简单的聊天已不能满足我的需求,这样的人我应该抓住机会去追,我想送给她书,她喜欢书,我送了,她就好像一个大清官一样,从不接受贿赂,她送了我同等价值的书,她不想欠我的,我没有因此止步,我想约她看电影,票已经买好,电话号码已经翻出来,大拇指迟迟不敢按下去,怂了,不能怂,终于按了,我说明了意图,结局跟自己预料的差不多,最终我和好友去看了那场电影,两个男的看爱情电影总是感觉不对劲。

也许这就是她让我着迷的地方,她直截了当的把我约到了教学楼,在最顶楼的楼梯间,伴着窗外的夜色, 我们畅谈了三个钟头,整个谈话过程我们都有说有笑,好久没那么开心了,我想一直盯着她,她拿一本书挡住了脸,不要这样一直看我,她对我说。我不再盯着她,只是看她手里的书,不早了,回吧,她又说。好,回。我没有把口袋里给她准备的巧克力给她,不需要了,以后都不需要了,我给了舍友,他们吃得很开心。

或许真如老舍所说: 人是为明天活着的,因为记忆中有朝阳晓露;假若过去的早晨都似地狱那么黑暗丑恶,盼明天干吗呢?是的,记忆中也有痛苦危险,可是希望会把过去的恐怖裹上一层糖衣,像看着一出悲剧似的,苦中有些甜美。无论怎说吧,过去的一切都不可移动;实在,所以可靠;明天的渺茫全仗昨天的实在撑持着,新梦是旧事的拆洗缝补。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她那么看过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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