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查理更加确信了对艾丽斯的爱，更加理解了对艾丽斯的爱。艾丽斯对查理的爱贯穿始终、包容他所有状态，无论是懵懂、聪明还是衰退，是深沉而充满责任感与牺牲精神的爱。查理也不再恐惧与艾丽斯在一起，他们决定共同面对一切。
无可挽回的衰退开始了，查理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感到自己所掌握的知识逐渐变成了碎片，慢慢的知识的碎片从指缝间飞速流逝。曾经熟悉的书籍再次变得陌生，复杂的公式只留下一片模糊的痕迹。查理惊恐地翻阅自己手术后的进步报告，那些已经十分流畅缜密的文字现在读来竟恍如隔世，仿佛出自另一个灵魂之手。查理开始发现自己会突然忘记一个简单的词语，计算会陷入莫名的停滞。最深的恐惧并非遗忘本身，而是查理自己正在清醒地目睹和经历这场遗忘。如同被缚在椅子上，眼睁睁看着洪水一寸寸吞噬自己立足的土地。
查理回到最初的面包店。店员们看到他短暂的惊讶后是沉默，是笨拙的、不再带有恶意好人轻蔑的问候。查理重新拿起抹布和扫帚，重新开始很久不再进行的工作，他的动作迟缓而认真，仿佛时间绕了一个巨大的圈。查理不再理解那些复杂的情绪，但他能感觉到一种沉静的、包裹着他的东西。他能感受到大家的注视，查理知道，自己又拥有了这些朋友。
当看到笼子里的阿尔吉侬已虚弱不堪，查理依然记得阿尔吉侬这个名字。源于一种最初本能的温柔，他仍然记得要给它喂食和水。
阿尔吉侬死了。查理将它小小的身躯埋在了后院。他蹲在那里，泥土沾在手上，心里空落落的，却又异常平静。他找出纸笔，用颤抖又歪斜的笔画，一字一字地写下：“我很快也要去了，请帮我照顾阿尔吉侬的……如果你有机会，请放一些花在阿尔吉侬的坟上。”他反复描摹着那个名字，仿佛那是他与这个世界、与那个曾拥有过浩瀚星辰的自己之间，最后一点微弱的联系。
查理坐在窗边，望着外面。阳光很好，树叶在风中轻轻摇晃。他不再去想那些消失的知识，不再去想聪明的含义。世界以一种简单宁静的方式重新回到查理面前。那束花，是查理为阿尔吉侬和自己的献祭。他见过光明却无力挽回，重归黑暗，查理却无法忘记光明曾如何灼烧双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