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色上衣
杰,在犹豫,该不该把那封信交给她。
昨晚,要是妻能向伏案的杰唤一声:“别写了,快睡吧!”或是说上任何一句无关痛痒的话,他都会立刻停下来,不再将那封信继续写下去。可妻不,她只管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早晨,要是妻能向早起的杰问上一句:“怎么啦?起这么早?”哪怕只是恋恋地看上他一眼。他都会决定,不将那封信交给她。可妻不,她只管像上了发条的机器,穿衣、起床、洗漱、喊儿子起床,不会看他一眼。
杰,在犹豫,该不该把那封信交给她。
“快点,慢死了,你们这俩磨蹭鬼。”妻的这句话,像是不用张嘴说,就会分秒不差地在房间的每个角落里响起。然后是她披上那件咖啡色上衣,准备出门。
咖啡色上衣,咖啡色上衣,永远是哪件咖啡色上衣。
杰小心而又迅速地把那封信塞进妻的手提包里。
出了门,竟有一丝窃喜涌上杰的心头。终于要摆脱了。太长时间了,每日从“快点,慢死了,你们这俩磨蹭鬼。”开始一天的生活。出门、上班、回家、做饭、吃饭、看电视(往往它不属于自己),最后以闷头大睡结束。干瘪瘪的时间段塞满了杰整个的生活。周而复始。每日见到的妻,像是永远都会穿着那件咖啡色上衣。对,是那可以不用看脸,就会辨认出妻的咖啡色;那令他讨厌,甚至是憎恨的咖啡色。杰时常会忘记日期,因为今天过的是昨天的生活,也是明天的生活。他要逃离,他要摆脱,这种令他厌烦、麻木、窒息的生活。
离婚、离婚。
妻不在乎他。在妻眼里,他只不过是泡沫,只不过是空气。衣服脏了,妻不会提醒他换洗;头发长了,妻不会提醒他理;就连他编出多么拙劣的晚回家的借口,妻都会欣然相信。别说是甜言蜜语,妻不会说。就是妻和他的日常对话,他都可以清楚的点数出句数。就那反反复复的几句话,填满了他的耳朵,掏空了妻的嘴巴。在妻的世界里,他可有可无,或者根本不存在。而妻在他的生活里,只剩下一件咖啡色的上衣。
离婚、离婚、只有离婚。
当念头再次被肯定时,杰全身的荷尔蒙像是被激醒。再想想早晨那封装着离婚协议及他想说的一切的信,杰的那丝窃喜膨胀成一股豪情,他从未有过的豪情。
到了单位,打开包。我杰要开始他崭新的生活。
一封信从包中滑落下来。
我,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咱们已经结婚整7年了。算上今天,我和你已经认识3034天了。在这3034天里,你,给了我一个温馨的港湾,停泊我爱你的心;你,给了我无尽的包容,包容我种种的缺点;你,给了我一个牵挂,流淌着你我血液、希望的牵挂;你,给了我一份记忆,一份快乐而美好的记忆。我过的是那样的幸福。谢谢你让我能拥有这样踏实、平静、安逸的生活。谢谢你让我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对了,给最幸福的女人买件礼物吧!你送完我那件咖啡色上衣后,有三年你没给我礼物了。
老公,结婚纪念日快乐。
别太晚回家,想你。
爱你的老婆
薄雾蒙住了杰的眼睛。他痛恨塞在妻提包中的那封信了。他要把它拿回来。
妻的电话:“我,我把手提包落在家里了,你得早回家,要不我没钥匙就进不去家了。”
老天还在眷顾这个人。杰的眼睛被淋湿了,是狂喜的雨。
杰早到了家,把那封信撕得粉碎。收拾好屋子,等妻回来。
妻立在门口,穿着件崭新的、迷人的、红色的外衣。
睿智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