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时代要追溯到上世纪,七,八十年代。
我生长在一个贫穷的家庭,爷爷奶奶过世早,父亲十八岁成家与母亲相依为命,拉扯三个孩子。姐姐长我三岁,弟弟小五岁。那时的农村虽说不像旧时那样重男轻女了,但家有男孩子还是很光耀的一件事。
因为家境贫寒,父母曾经打算把我送人,到底是没送成,不然我的生命就改写了,其实俩闺女一个儿子,是最让人艳羡的了。
我的家在村南岸,靠背阴地,和旧时的老房子一样,低矮狭小的土胚房,正房三小间,沿台上有烧火做饭,拉风箱的大铁锅,厢房两间加过道,还有一面是简陋的柴房。三面环绕形成一个小小的院落。
那时的家总是幽暗的,晚上点一盏煤油灯,母亲在灯下缝补。
记忆是一条河,在这条河里我努力在找寻我曾经的记忆。
印象最深的是七八岁时,跟小伙伴在反锁的家里,被一个老婆婆骂的六神无主,吓得不敢说话,惊慌失措的从梯子上逃窜的经历。
当时父亲在村里任村长。
有一次,我和小伙伴中午散学回家,遭遇铁将军把门,但门上的铁链很松,于是就从半掩的门缝钻进去,想拿点吃的就离开。
不巧的是三番五次来我家找父亲,告状儿子不孝顺的老婆婆,拄着拐杖迈着裹脚颤巍巍的又来了,见锁着门,就开始大骂。
村官难断家务事,老婆婆不晓得这个理,就一直找,家里没人说你躲着,就一直骂,底气十足,骂的又难听,慌得我俩不敢从门缝钻出去了,就想着从梯子上房,再从别人家下去。
可是梯子上插着干树枝,我们这里方言叫个针枝,全身带针无从下手,人们通常用它插园子,防御鸡啊,狗的。听着门外刺耳的骂声,哪里还顾那么多,蹭蹭蹭带着个针枝就逃窜了,衣裳都被划破了,手也被刺痛。
由于记忆很深刻,后来跟母亲说起过,母亲说那是个糊涂的老婆婆,年轻时也不孝顺公公婆婆,风水轮流转,自己老了儿子也这样待她,不甘心就三番五次找村里干部,找不到就胡乱骂。
后来我们搬新家了,关于老婆婆的记忆就戛然而止。
父亲在村北盖了宽敞明亮又朝阳的五间正房。搬家那天我还记忆犹新,自己拾掇学习用具,墨水啥的,那时候都用钢笔写字。
新房用蓝砖砌的墙体,既结实又美观,院子大,屋里也宽敞,父亲在周围种上蓖麻,蓖麻的果实可以榨油,成熟的季节村里有人收,换点钱以解燃眉之急。小孩子们又可以把蓖麻树当作乐园,在树底下钻来窜去玩游戏,过家家。
弟弟作为男孩又是最小,理所当然被父母娇惯,有时不听话,淘气,又有点有恃无恐。
有一次不知何故,被母亲骂追着打,十来岁的男孩子了,跑起来闪电一样,跳下沿台就没影了。一直天黑都没回家,父母急了四处寻找,打问村里人去了那个方向,最后都无果。
四五月份的天气,晚上还是阴冷的,弟弟只穿个单薄的衣裳,母亲着急的都要哭天喊地了。夜已深还是不回家,把父母揪心的万箭穿心般难受,我那时十几岁了,记忆很深刻的。看着父母着急,自己也很煎熬。
一夜无眠,只能等天亮再想法子。
天刚微亮,父亲去邻居叔叔家喊人帮忙,准备分头到亲戚家寻找。我陪母亲在正房,似乎听到厢房有响动,跟母亲说是不是弟弟回来了,我去看看。
厢房屋子有个高低柜当作隔墙,里边有一张床,弟弟果然在躺着,我忙喊母亲,是弟弟回来了。母亲踉跄着跑下来扑到儿子前,声泪俱下的说:“你把娘吓死了,娘往后啊再也不打你了。”
忙把父亲喊回来,问他在那过了一个晚上,弟弟说在桥墩底下。被母亲追赶着的弟弟,一没喘气二没回头,一口气跑到村口钻到桥墩底下,一直天黑不敢回家,躺着躺着就睡着了,天快亮时被冻醒了,才想着回家,回来自己悄悄到了厢房要继续睡,幸亏被耳尖的我听到响动,免了父母再辛苦的四处寻找。
从此后,母亲真的是少责骂,再也不打了。
离家负气出走,彻夜不归,是少年的无知与彷徨,却也真正给父母的心头烙下了印痕,那种牵肠挂肚,心如刀割,悔不当初的滋味,怕是一生再也不想去经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