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办法给你们的困局任何的解答,我不在你的鞋子里;但纵然我对自己的境遇感同身受,我也困惑惶惶终日身乏力竭。
说不幸我没有那么幸运,说幸运我也确实有一点。当我听到那些关于懊恼的诉说,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承载这些声音,我这个容器除了暂时容纳一会儿他人内心的不清澈,并不能使它们本质上净化。问题依然是问题。渴望拿一束光照上去也并不能就神奇地改变它的本质。所以我的作用,我的存在,我觉得无足轻重。所以我欲言又止,有时候我聆听却并不回应,而有时候这些声音也叫我烦,因为我自己尚有一肚子的疑难。我终于知道我什么也改变不了,所以我收起我的温热的矛,停止对这个世界的突撞。曾经挥过并暂留的地方,刺下小小的缺口,落下的火星儿烫出大大小小的洞。我想,我或许就是这样不负责任地在他们心上创造出了这些伤口。这是他们的代价,却成为我的回忆。值得反思。时间过去很久,问题就这么搁置、存在,并在猝然的时分提醒我,去寻找一个解答。
在开始之前就已经着手绝望了。
我或许不该将自己看得如此重大,从而谨小慎微。虽然我也确实不该视自己的影响忽略不计,由此任意妄为。这便是我绝望永恒的源头——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没有定法。当然,这却也是我希望灌注的源头。世皆知有此理,皆以贯行此理,我偏不依不理,逢源自己的路。我必须接受没有一劳永逸,没有石子落下不起涟漪的湖面,也连带必须接受可能惊起湖底的巨龙,可能反使自己一败涂地,可能临水自照发现自己才是那个可怜可悲人…也可能什么都没有发生,水面只是噗通一响,平静了。
在开始之前就预先接纳一切的后果,承载一切的发生,装束成一个战士,不然就不必持起手中的长矛。战斗是很瞬间的事,鹿死谁手并不是确定,我只能保证的是,在决定出发的那一刻起,必然使出全力,挥尽长矛的光辉。最想达成的理想是令当时闪现的触动塑起一个战士的形象也留在对方的心里。伤口,结成勋章。
我最好是没有身份的。甚至不可以是一个朋友。英雄没有名姓,持柄而立,"留给世界的只有背影",这样才比较够酷。而最好我连英雄也不必做的,英雄的负担太过沉重,我不应该将我的声名吊坠在一株花,这样的神性会将她压垮。所以我应该像风一样,无所在,又无所不在。花撒种子,遍地开花,以四海为家。我是不真实的,那种存在。最好是。所以实际上,真实的我也在等待着虚幻的救赎。自捏的战士,自我战争的挑起者。
所以其实哪里需要战士呢,如果我们自己不先挑起这一场场战争。哦,是别人逼你的吗,是环境使你不得不吗?内外交困频频,我们并看不到一场战争将如何迎至终结。而战士正是为终结战争而生。然则战争在某种意义上却不可能终结,战争的引发状态会持续存在。但战士可以终结自身,从己身开始克服战争。别忘了,战士也是战争的组成。
而我会为你而战,为使你立于不战之地;他日你走出自己的战场,战为使他人也从战场抽离。所以你想想,我们其实最终需要战胜的是什么。由内战向外战,齐心协力,众神合一,战至最后一卒丢盔弃甲。我们拥抱我们为之而战的朋友,我们向宇宙送回这场战争。褪去战衣、戎装,崭新的一统之和平。
消灭战争最好的办法就是消灭"战意",不是吗?所以和平的战士们的工作其实很简单,"想要和平吗?想要有生机地活着吗?好,放下武器,跟我走。"大家从众而往,不知谁是将领谁是兵卒,只知道所向之处是无上的美好和光明,所有人为了同一个伟大的目标,毋需什么实战,以各人为网,团结一切尚在战争中的力量。终至困惑陡起,是人问,"我们为何而战?"人群盈盈皆吾友,面面相觑,争相摇头。"呜呼,无与为战者也。胜!"
可惜世间众人皆不信服己力,皆长久脱离神性,无信仰之力纯而束之。团结之势犹如溃水之堤,添油加醋,水浪四起,自损齐心。人力,其所成也,亦其所毁也。用心不一也。
所以人问,"我凭什么跟你走?凭什么相信你?"能接收那句暗号的人大抵不必如此发问,可见和平的斗士的工作也并非真如此简单。
啊,我的美丽艰难乌托邦。
那,还战吗?
战。只凭心中一点微光。不以人使我战而战,知其所以战而战。
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