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起,长春的冬显然已经来了。暖气片安静地向空气中辐射温暖,屋里屋外已经是两重天。
算算来东北已经一年零三个月了,我已经习惯于在画室内景象的时候给墙上添上一列暖气片,而在一年前,我是不会这么做的。
有人说,正如“情人眼里出西施”一样,游子总会将心目中的故乡美化,而我这个求学的游子恐怕有些不大合格,到现在还是把故乡看做真真切切的故乡。几处破败,一椽烂屋,一到隆冬,屋里屋外一般冷。相比之下,长春倒是值得依恋的地方。
“悠悠天宇旷,切切故乡情”,其实,无论故乡是贫穷,还是富裕;无论故乡是苍凉,还是繁华;无论故乡在咫尺,还是在天涯;无论故乡是残破不堪,还是风景如画,游子总是依恋那个地方的。
今年六月,我归心似箭,妈妈一面跟我说西瓜熟了,一面跟我说小鸡长大了。七月未至,我就盼着回家了。到了家里,各色杂物的位置大多是没变的,垃圾桶依旧在门廊的拐角,缝纫机依旧正对着门口。房檐上的燕子巢被麻雀占了,孵出一窝小麻雀,啾啾喳喳叫得正欢。
那天是下午三点左右,母亲赶忙开了个西瓜。晚饭便是大盘鸡。那熟悉的味道,那弯腰的弧度令人含泪。
熟悉的邻人亲切地打着招呼,每一条道路我都谙熟于心。乍一看今年似去年,其实每个人都老了一岁。母亲没有因为我不在她身边惹气而容光焕发,父亲也更加枯瘦,像被吸干了脂肪。故乡也就是由这些人构成的,而这些人日渐苍老了。
街上新开了几家店,倒了几家,今年小吃店格外发达。母亲带我去逛街,这是我常年在家时求之不得的待遇。其实不买什么,走走就好。母亲的腰间盘突出更严重了,走几步都痛得要命。这逛街的待遇我是再也不敢奢望了。
看到母亲腰痛还拼命干活的时候我会生气——你这么做对不起我,别人的妈妈是可以跟女儿一起做瑜伽的。当逛街成了一种奢望,这伛偻的腰给了我一种信仰。
在校园,不觉间和食堂阿姨熟络了,帮着阿姨择菜,阿姨教育我好好学习,不要一辈子和菜打交道。我才忽地想起母亲,她也是这样一个贫苦的劳动人民。在另一个地方干着同样的活。
时光一刀一刀地折磨着最爱我的人,给我的故乡带来沧桑剧变。
然而天下的游子心中都明了:我走,故乡必依依相送;我留,故乡定深情相拥。正是有了这般信任,天上人间,怎样的画笔都描摹不出游子故乡的美丽韵致,怎样的歌曲都歌唱不完游子故乡的忠实淳朴,怎样的言语都诉说不尽游子故乡的真情厚意。
去年今日的我比今年今日的我乡愁更浓。去年今日的我比今年今日的我思乡更烈。离开的时间久了,心中的感慨倒是淡了。
求学的地方寒风起,遥远的故乡还是春暖花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