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艾小羊写的叶德娴。我是在《桃姐》之后才知道她,铺天盖地的报道中,陆陆续续地看了一些,如拼图般慢慢整合,有了现在的印象。
叶德娴在原生家庭中并没有得到太多的关爱,凭着自己的天赋嗓音早早出来谋生,18岁即结婚,而在第二年还着第二个孩子时,丈夫有了外遇。叶德娴没有丝毫犹豫地选择结束,虽然彼时的丈夫尚且对婚姻存有留恋,并不愿意轻易结束,虽然独自抚养孩子面临着更多的艰辛和压力,而她性格刚烈,秉性耿直,硬是坚持七年的拉锯战,回到了单身。在此之后,叶德娴有过一个外籍男友,但最终没能步入婚姻。从此之后,她真正看清了自己的内心需求,从外到内得到了统一,彻底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
她以歌手出道,嗓音低沉,略带沙哑,罗大佑最钦佩的两位香港歌手:一位是梅艳芳,一位是叶德娴,而她认为唱片业的生存状况实在不堪,配乐、音响都不符合她认为的最基本要求,选择了淡出,进入影视。
直到今天,依然有人说叶德娴是香港最被忽视的女演员,早在30年前,获得金马奖最佳女配角后,郑少秋说:现在才是你的开始。而她本人却没有因此而激动的处心积虑、跃跃欲试,谋求每个演员梦寐以求的影后时代,她说自己不漂亮,个子不够高,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不好和男演员配戏,因此只适合配角。这种较劲、认真、理性与其说是“认命”毋宁说是智慧,清楚的定义自己,也清楚的定义前方的道路。
作为一名演员,她对电影没有野心,而是把电影作为艺术来对待,不争出境,不抢台词,不炒新闻,在遇到商业剧本商业演出的时候,宁愿退出,欲望在利益面前有多强大,艺术就显得有多么狼狈。她有着自己的坚守,从不企图迎合和附会,错失了机会和可能,在五光十色的影视圈一直暗暗淡淡,忽隐忽现。
在接下来的20年里,叶德娴相继获得3个最佳女配角,然后又一次选择退出。对于热爱电影的她,这只是从荧幕中变成荧幕前,每逢好看的电影,依然热衷的连看5遍,第一遍看摄影,第二遍看服装,第三遍看演技……自己的世界,自己的享受。
在她的定义中,退隐的11年就是享受生活,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病,晚上八点睡觉,早上四点起床,规律的生活,健康的作息,不企盼,不渴望,不生活在从前的荣光中,更不被复出的企图牵绊,安然自得,顺其自然。
她说她习惯慢的节奏,每件事都会预留阔绰的时间,等车,等人,等空闲。也因此,她喜欢一个人的运动,游泳、散步,自己跟自己聊天,不需要同伴,不需要陪伴,不需要认同别人的价值观,也不需被别人认同。
一个在演艺圈浸染多年的艺人不好买衣服,也不好昂贵的化妆品,身材和容貌都清楚地印刻出当下的年龄,但她热衷于看星星,1件T恤穿5年,却可以花费数十万购买一个天文望远镜,跑遍半个地球,只为追看一场流星雨。她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从来不为外界的标准和潮流修正自己的选择和喜好。
步入老年后,叶德娴几乎把独立这门独门暗器修炼得炉火纯青,她说这是自己生活的基调,不想成为别人的累赘。时至今日,跟远在国外的子女都联系益少,甚至不需要子女为她养老送终。在外人看来颇有老年孤寂、索然独居的凄凉,而她却坦然接受,无论是对工作伙伴还是对亲朋好友,合不来就不要在一起,人生本是如此简单,何必死钻繁琐庸杂。
女人这一生其实就是学会不断地丢弃,青春,容貌,美丽,爱情,贪恋的越多,枷锁也越重。64岁的叶德娴凭借《桃姐》获得四个最佳女主角,却十分坦然和从容,一个已经预见自己将会消失在养老院的女人,怎么会因几个奖项而影响生活。在张爱玲晚年的公寓里,连她自己出版的书籍都找不到,走到这一步,才是真的都舍弃了。
女人怎么能活到如此练达冷静,每一桩事每一段情都被分门归类地安放到五斗柜中,持黑执白,泾渭分明,透彻清晰地逼近到生命尽头。这是一种骄傲,也是一种距离,作家洁尘曾写过:“在我的短见里,一个女人可以没有一切,但怎么着也得有个家啊。”在我们更为短视的普通人眼里,俗世的混沌不清就是幸福,“在晚餐的灯下,一样的人坐在一样的位子上,讲一样的话题。年少的仍旧叽叽喳喳谈自己的学校,年老的仍旧唠唠叨叨谈自己的假牙。厨房里一样传来煎鱼的香味,客厅里一样响着聒噪的电视新闻。”只是,在这样的热闹中,还是要保有一份个人的自由和觉醒,谁都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突然也变成一个人。一个人最好的样子就是平静一点,面色温柔,心无所求,活得简单,不去占有,这就是最好的生活。